人间烟火

王牌灯盏糕的归宿有了着落，这也了却潘春花的一桩心事，但她自己手头遇阻的项目却迟迟没有进展。

尤其临近年关，各个企业结算年度账款，流动资金相当吃紧，就更没余力去考虑巨额投资的事。

因此，潘春花走访了好几个企业老总，跟他们交谈项目情况，都是无功而返。

转眼是除夕，陈智杰如约而至，和林小满一起陪同吴兰英去买菜。

陈智杰见吴兰英遇到熟人在聊天，便压低了声音询问：“你们过年没回老家了吗？”

“之前每年都会回去呆几天，但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漏雨，又一直荒废没人住，索性今年在这过除夕，明天初一再回去扫墓走亲戚，会在外婆家住两天，然后也要把老家重新装修一下。”

林小满掰着指头数要做的事，忽然顿了顿，神情有些恍惚，又一年了，时间真快，要绘制又一副新全家福了。

“我初一去看我奶奶，那我大年初二去你老家找你，好不好？”陈智杰察觉到林小满的情绪忽而低落。

“啊？你来做什么。”林小满下意识出声。

“装修不得需要人帮忙啊，我当壮丁啊。”陈智杰找理由。

“我阿妈已经安排妥当了，得等年后才开工。”林小满抬眸睨了一眼。

“那...”陈智杰以掌心捶额，快速转动脑筋，“噢，去找灵感！”

“灵感是谁？”林小满一脸懵。

“我们下学期忙完竞赛后，不是计划要把公益线产品提上日程吗？在设计上，我们尽可能去寻找原始回忆，去呈现你爸离家前所发生的事，记忆深刻的或意义特殊的，都可以。”

“可以啊，陈智杰。”林小满茅塞顿开，兴奋欢呼：“我有灵感了！”

“这么快。”陈智杰嘴角一垮，又喜又忧，扁扁嘴故意呛声：“灵感是谁！”

“你啊你啊。”林小满斜睨了一眼，欢快地跑向吴兰英。

陈智杰顿时又乐呵了，自作多情地把句式一套，不就成了“我有陈智杰了”？

待他们买完菜回家时，潘春花后脚也回来了，看上去十分疲倦，和他们颔首打招呼后，就先回了房。

“你阿妈怎么了？”陈智杰悄悄问。

“应该是项目的事一直悬着没着落。”林小满三言两语把事一说，愁闷道：“这事，我劝不住，又使不上力，就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别急。我昨天跟我爸妈联系时，听他们聊到回国投资的事，正好他们有几个朋友也对这块有点想法，要不我再去问问核实一下，如果合适，就牵个线。”

“这样好吗？会不会...”林小满语气里有些担忧，是赚是赔没定数，投资额和风险都很大。

“放心，不会。”陈智杰明白林小满的顾虑，开口劝慰：“我顶多介绍认识一下，让他们彼此碰面协商。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一个个贼精。具体项目如何，是否合作，都看他们自己的判断。”

“那我等你消息喽？”林小满嘴里的谢字还没出口，已经被陈智杰塞来的一瓣瓯柑堵住了嘴。

林小满嚼着鲜嫩水润的果肉，改口：“甜。”

“嗯。”陈智杰扬着满意的鼻音，“择菜，准备年夜饭。”

夜幕降临，炊烟袅袅，万家灯火，阖欢团圆。

林小满把潘春花从一堆文件中强行拖出来，让她真切地感受人间烟火，找回琐碎生活的气息。

“阿妈，你洗黄鱼，年年有余。”

“陈智杰，你切年糕，步步高升。”

“小暑，你就剥芋头吧，团团圆圆。”

林小满双手一扬，悠哉地发布任务。

“那你呢？”各领任务的三人异口同声。

“我是指挥官啊，当然忙着指挥了。”林小满理不直气也壮，在众人盯视下，乖乖跑去给大厨吴兰英打下手，没忙一会儿，她又一头扎进了房间里，直到开饭才被敲门声打断。

“我受委派来喊你吃饭。”陈智杰敲门。

“马上，再等一下下。”

“你在忙什么呢？”陈智杰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竖着耳朵贴门听，都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循声而来的林小暑打开了门，“我阿姐肯定在画画啦，这是我们家的习俗。”

陈智杰探头望去，林小满果然专心致志地在伏案执笔，“习俗？”

“阿姐说，这是仪式感。从我们阿爸离家的那一年开始，她每年过年都会画一幅新的全家福，就像一家人的合照一样，象征着团圆。”林小暑软声道来。

“家里人很少提起阿爸，但我知道，她们每个人都很想他，每到过年时，会格外思念，家里的气氛也会变得凝重而敏感。近几年好一些，可能大家也都习惯了，也没那么伤心了。”

“不过，无论我们怎么搬家，每年都会挂一副新的全家福。阿姐说，这个习惯要保持一辈子。”林小暑指了指饭桌旁墙壁上的挂画。

“嗯，她的习惯，很好。”陈智杰看了一眼挂画，又回头望着屋里的林小满，眼眶微热，他更加坚定，竭尽所能，陪她寻找奇迹。

书桌前的林小满，举起手中的画，打量欣赏片刻，扬起满意的笑容，起身朝他们走来。

“你们聊什么呢，看我新鲜出炉的大作。”林小满笑嘻嘻着，但陈智杰还是细心地察觉到了她眼底的微红。

“我快和阿姐一样高了耶。”林小暑笑吟吟地指着画，“阿姐，我们去挂画吧。”

“你再多吃点，明年就要反超我了！”林小满拿着画走到饭桌旁，正要拿凳子站上去，就听端着菜出来的吴兰英出声。

“小杰人高，让他直接把画框拿下来嘛。”

陈智杰也应声向前，“我帮你。”

林小满下意识拒绝，这是她每年必做的事，但话到嘴边顿住，点了点头。

陈智杰明白她的一瞬犹豫，暖笑着悄悄低语：“你就当我是取挂画的凳子工具，更换画芯这么有仪式感的事，还得小满大人亲自动手。”

“嗯...”林小满弯起眉眼，眸间回转盛流光。

挂完画，林小满扬笑活跃着气氛，组织大家入座，“开年夜饭喽！”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满载今年的收成，承载来年的期许。

因合力烹饪而美味，因亲友团圆而意义非凡。

窗外是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屋内是祥和美满的年夜饭。

潘春花静静地仰望新全家福，嘴角噙着浅笑，心情平和。

阿国，你放心，这个家，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