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温情

潘春花等在城关一中门口，望着亲切而庄严的学校大门，看着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背着书包陆续走出校园，她的眼底难掩歆羡，隐约浮现几分遗憾。

一转头，远远的，就看到林小满跟两三位同学，有说有笑地朝大门走来。

看来入学第一天，小满跟同学们相处得挺融洽，她也就放心了。

“阿妈！”林小满高抬手招了招，又转头跟身边的同学说了几句，兴奋地小跑着朝她奔来，差点儿被地上的小石子绊倒。

“慢着点。”潘春花停好自行车，笑着上前接过林小满手中的书包，“都是初中生啦，跟阿妈一样高了，要沉稳一点点，被石子绊倒在地可就出糗了。”

“我心里高兴嘛，嘻嘻。”林小满咧着嘴，露出灿烂如初的笑容。

“今天第一天上课，发生什么大好事了，让你这么高兴？”潘春花满心柔软，笑着闲问道。

林小满抿着嘴，摇摇头，神秘一笑，“都不是。”

“那是什么？”潘春花配合着提问，语气甚是松快，这几年只顾着忙事业，好久没跟孩子如此轻松地闲聊家常了。

“是好久好久没有一出校门，就有阿妈站在门口啦。”林小满心情愉悦地踮了踮脚，眉眼止不住上扬。

潘春花眼底掠过一丝愧疚，轻叹了声，回忆着开口：“是啊，上一次...好像还是你三年级下册期末考那天放学吧...”

善解人意的林小满，察觉到情绪里细微变化的失落，笑着挽过潘春花的胳膊，“阿妈记忆力可真好，就是那天你出差回来天色还早，特地从外地带了好吃的生煎包给我送来...”

“你的记性也不赖嘛，走吧，我们去你张伯伯家。”潘春花扶过自行车，把书包放进车篮里，提脚踢开了脚撑子。

“哈，那还不是遗传得好喽，我还记得那生煎都闷得不脆了，不过还是很好吃。”林小满灵动地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上前抢过潘春花握着的扶手。

“阿妈，让我骑一段载你试试呗。我骑得可稳了，暑假里，晓月和小暑都轮流坐后头让我带过呢。”

“好好好。”潘春花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就笑着应下，松开了手，坐到了后座上。

“好咧！”林小满动作敏捷地跨坐上自行车，牢牢地握着车头，声音清亮地欢喊道：“小满号起航啦！请各位乘客坐稳喽！”

潘春花看着林小满精怪俏皮的模样，忍俊不禁，开怀笑道：“报告，乘客已坐稳。”

“哈哈哈……”林小满逗趣大笑，卖力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

起初，一下子掌握不好重力的平衡，车头摇摇晃晃，歪扭着八字，艰难向前进。

林小满的嘴里还自动配音着：“啊呀——诶——”

潘春花伸出双脚有节奏地轻轻点地，如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帮林小满寻找着平衡的重心。一如她将永远站在小满的身后，默默守护。

慢慢地，林小满终于骑得稳当了，自豪嬉笑，迎风高喊：“阿妈，你指方向，我前进！”

“好，要是累了，就停下，换阿妈来。”潘春花叮咛了一句，一边左右看路况，一边给林小满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好，冲呀！”林小满故意踩重了力道，加速前进。

一辆自行车上，承载着母女俩的欢声笑语。

久违的温情，点滴的温暖，或许此刻的陪伴短暂，但收藏进心底的回忆，相随一生。

……

潘春花母女来到张友德家里时，张子恒也正好骑着自行车放学回到家。

“子恒，好久不见。”

“潘阿姨，你好。”张子恒停好车子，礼貌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视线掠过那位脸颊红扑扑、眼睛圆溜溜的女孩，视若无睹地转身进了屋。

林小满暗自扁了扁嘴，什么嘛，阿妈老在她耳边说张伯伯的儿子品学兼优，可她刚想张嘴打招呼，那人却跟没看见她似的，长得高挑白净，但脸色冷肃，真不友好。

“你们来啦。”张友德出门迎接，笑呵呵地打招呼：“小满，好久不见，长得这么高啦，越来越亭亭玉立了。”

“张伯伯好呀。”林小满热情地迎上去，递上了她们特地绕路买的礼品和水果。

“这么客气做什么，当自己家。”张友德领着林小满和潘春花进屋，“苏姨在烧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开饭，先坐着吃点水果。”

“嗯！谢谢张伯伯。”林小满接过果盘，礼貌地道谢，又转递给了潘春花。

“还是孝顺的小棉袄啊，跟当年我们开车到处跑卖货时一样，无论什么吃的，都先紧着你。”张友德满眼羡慕，看着她们融洽亲密的母女关系，再回头看看已经回屋关门的自家儿子，轻叹着摇了摇头。

他家儿子，跟雇来煮饭做家务的苏姨的关系，都要比跟他的好。

潘春花敏锐察觉到张友德眼底的失落，朝林小满暗使了眼色。

林小满用牙签戳起一块西瓜，笑着递给张友德：“张伯伯，这块西瓜是整盘里最甜的一块。”

“我看啊，数你最甜。”张友德笑呵呵地接过，心底的愁绪瞬间被抚平。

正在他们欢乐谈笑间，张子恒开门而出，往鲜见热闹的客厅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咧着嘴，憨笑的模样。

他的眉头不经意轻蹙，叽叽喳喳，真吵。

“子恒，来跟潘阿姨的女儿认识一下，她接下来这段时间要暂时住在我们家。”张友德招手示意。

张子恒一愣，眼底划过几分错愕与不耐，随即收起情绪，面色如常地走上前去，颔首微笑，保持基本的礼节。

“那你们两个同辈人，互相自我介绍，彼此熟悉一下。”张友德喊上了潘春花去书房，详谈刚得知的商城新消息。

他们一走，原本活跃的气氛，瞬间冷凝。

张子恒目不斜视，盯着空白的墙面放空，神色不明，心思难测。

林小满心里悱恻了几句，迟疑了片刻，还是友好地率先出声：“你好，我叫林小满，刚上初一。”

话音一落，没有任何回应。

林小满眸色渐暗，嘴角的笑意回落，就在她以为对方会沉默到底时，耳边传来清清淡淡的三个字：“张子恒。”

“哈...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呢。”林小满眼底滑过惊喜，瞬间恢复了活力，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想要促进聊天。

可张子恒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试图远离清亮的声源，虽然听久了，那声音似乎挺悦耳。

林小满见张子恒听若惘闻，整个人冷冰冰的，坐得远远的，她也安静了下来，眼眸低垂，情绪有些低落。

对方好像并不欢迎她来，其实她也不愿住下，她不哭不闹不反对，只是不想让阿妈担心和为难。

张子恒听着聒噪的悦耳声戛然而止，才回过神来，悄睨了一眼林小满，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住可以，安静点。”

丢下清冷简短的一句话，张子恒逃似的回了房间，“哐”一下关上了门。

留下一脸费解的林小满，歪了歪头。

这...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