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遇挫

潘春花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家，接上插线板，解决了缝纫机的电源问题。

随后，她开始一一调试，直到确认所有的缝纫机都没问题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棚下场买布料。

她特地挑选了几种之前卖得好的花样和款式，埋头打版、剪裁、制样，准备用这第一批成衣打头阵。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潘春花选了个天晴风清的好日子，花衣工坊正式开业！

她结合薛平丽的经营模式和马多金的工资模式，确定了她这工坊前期的发展方向。

由于刚起步，她手头没有太多本钱和资源，更没有订单和明确的销路，所以她前期只招揽了四名踏实肯干的女工，准备从自产自销入手，拿出第一批成衣的品质，来开拓市场，好寻找销路，争取接到订单。

前一段，潘春花每天剪裁衣料，交由女工踩作成衣，再由她来把控成衣质量，仔细检查线条、针脚、包边、线头等质量。

她事先做了规定，如果女工踩得不合格，需要返工的，那返工的数量，就不算入计件工资。她想要借此来慢慢培养女工的质量意识，好减轻后续检查返工的工作量。

等四名女工都慢慢熟悉了流程，能够按照她的要求进行踩制成衣后，潘春花就把检查的活交给了吴兰英，并逐步把裁剪衣料片的活儿也手把手教给了吴兰英。林小满放学后，一做完作业，就会积极帮着干活。

等把工坊里的内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后，潘春花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卖衣服和开拓市场上。

她白天走访各条街道上的衣服店里，逐门逐户地去推销工坊的衣服，希望店家能批量进货一些成衣。

晚上就到莘诚镇街上摆摊设点零卖衣服，这里的逛街人群虽然没有棚下场多，但好在距离不远，方便来回赶。

一个月下来，工坊里生产出来的成衣囤积得越来越多，但潘春花的销售却渐渐跟不上了。摆摊卖不上高价，而低价多销又跑不起来量。

到了月末盘账时，她更是心慌地发现，收不抵支！

统算下来，就她个人收入而言，折腾了近两个月，忙前跑后，却分文无收。要是按照机会成本计算，她还亏空了自己出去打工挣钱的工资！

再加上要把女工的工资一发，那她所有的现钱，全耗光了。

如果不尽快把囤积的成衣卖出去收回资金，那她的花衣工坊只能是昙花一现，下个月就经营不下去了。

潘春花愁得寝食难安，她终于切身体会到马多金当时被退单、被囤货的重压了。

心急如焚的潘春花，想尽了办法去卖衣，一边抓紧时间去寻找批量批发的店铺，一边靠个人摆摊散卖，莘诚镇上的市场需求满了，就拉到隔壁几个镇街去卖，多卖一件是一件。

可她个人卖衣服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工坊的产量。

四处奔波的潘春花，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直到深夜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家里。

这些天，她一直在反思，在没有固定销路和合作订单的情况下，就冒然招工进行小批量生产成衣，是不是太冲动了。

在外头跑市场的这段日子，她深刻认识到批量销售与小打小闹地摆摊卖衣，差别很大，这销路难打开的现实情况比她预想的残酷太多了。

潘春花被巨大的压力包围着，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而初入学堂不久的林小满，也不尽如意。

林小满已经好多天没跟潘春花说上话了，早上她起床去上学时，潘春花已经出去了，晚上她入睡前，潘春花还没回来。

今夜，林小满强打着精神，想等潘春花回家，可左等右盼，始终不见人影。

她实在困得不行了，就用手掐一把大腿，继续趴在窗口等待着。

就在她打着盹儿昏昏欲睡时，终于听到了楼下传来了窸窣的动静声。

她瞬间清醒，咚咚咚跑出了房间，到楼梯口迎接，“阿妈，你回来啦。”

“你怎么还没睡呢，明天还要上学。”潘春花强打精神，扬起笑容，但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阿妈，喝水。”林小满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潘春花。

潘春花感动地接过，一饮而尽，润了润疼痛干涩的嗓子，“乖，快去睡觉。”

“阿妈，我帮你捏捏肩。”林小满拉过潘春花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

“没事，阿妈不累，你快先去睡觉。”潘春花累得有气无力，催促着林小满快回房睡觉。

可今夜的林小满，格外执拗，就是不愿先去睡觉，她把小手握成空拳，踩着小板凳，敲打着潘春花的肩膀。

“阿妈，我不想睡觉。”

“不想睡，也得睡！不然明天哪有精神听课，你还想不想好好学习了！”潘春花提高了音量，语气有些严厉。

林小满被这突然响亮的斥责声，吓了一跳，就连敲肩的小手都顿在半空中，沉默着没有说话。

情绪烦躁的潘春花意识到自己没有管理好情绪，虽然林小满不听劝不去睡觉，但无论怎么样，她也不该对小满发无名火。

其实，她明白小满是心疼她、关心她、想帮她按摩放松一下。

可她这段日子以来，实在承载了太多压力，却从没有纾解宣泄过。她每天紧绷着神经精打细算，每天四处碰壁，每天用一张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却依然换不来令人满意的结果。

潘春花望着林小满那无措的小脸，心里十分愧疚，正要开口道歉安抚，却听林小满率先出了声。

“阿妈，对不起...你别生气...”

潘春花连忙揽过林小满，抚着她的发梢，轻声细语地开口：“小满，阿妈刚才不该发脾气，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帮阿妈按肩膀，阿妈觉得浑身都放松了许多，小满真厉害。”

“不过，现在都十二点了，你真的该去睡觉了，你先去睡，阿妈洗漱一下马上就来陪你，好不好。”

潘春花温柔地劝林小满先去睡觉，可林小满始终杵着不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林小满摇了摇头，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好一阵子了，但一直碰不上面说，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阿妈...

沉默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低垂着头开口：

“阿妈，我...能不能不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