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蜕变

林小满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智杰转瞬即逝的伤感，出声圆了一句：“可能是搬家了吧，我初中时候也搬过家。”

“嗯，我知道。”陈智杰掩下情绪，扬了扬嘴，端过啤酒瓶，笑着朝林小满举杯示意。

“你怎么知道？”朱晓月好奇地询问，林小满也递上了疑问的眼神。

“我……”陈智杰顿了顿，咧嘴露齿开玩笑：“因为我有超能力呗。”

朱晓月朝林小满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故意开口：“照你这么不坦诚的聊天法，这旧不好叙啊。小满，我们……”

“诶，等等——”陈智杰灌下一瓶啤酒，快速回答道：“好吧，其实是因为我中途回国时，去找过你一次。”

“我？”林小满一脸疑惑。

“嗯，不过那地址住的是别人，你们早就搬走了。”

林小满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是为了还信吗？”

陈智杰一顿，点了点头，“算...是吧...”

林小满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年一直都呆在国外吗？”

“嗯，小学毕业后，我就被我爸妈接到国外去上学了。”陈智杰如实回答。

“不对啊。”朱晓月闭眼回忆了一下，“小满，你记不记得很早之前，我跟你提过，在莘诚镇中里看到过陈智杰。”

林小满点点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应该是在初一刚开学的那两天吧？”陈智杰低垂着头，昏黄灯光洒在侧脸，高挺的鼻梁阻隔光影，五官立体的面庞上，半是明亮，半是阴影，就好似游走在光明与黑暗间的骑士，以坚硬的盔甲包裹柔软的心。

林小满有所察觉，放缓了语气，柔声笑道：“如果你想分享过去的故事，我们会是一个安静且保密的好听众。如果你不想倾诉，那我们干杯。”

陈智杰忽而浅笑，露出迷人的小酒窝，举起手中的杯子，“好朋友嘛，要干杯，也要有故事当下酒菜。”

林小满和朱晓月对视而笑，举过杯子相碰，异口同声：“洗耳恭听。”

“其实，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意大利打工了，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算是留守儿童吧。后来，我爸妈开始在国外做生意，家里条件慢慢变好了，但他们见我调皮捣蛋不服管，又看我成绩差的一塌糊涂，就决定把我带在身边，到国外去读书。”

“但我那时死活不同意，他们怎么劝都没用，我坚持要去莘诚镇中上学，跟他们大闹了一场。”陈智杰自嘲地笑了笑。

“你爸妈为你创造更好的教育条件，一定也付出了不少心血。我们都是长大后，才能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像我妈，她为了能让我上城关的好初中，在当时我们家工厂遭遇严重危机的情况下，还是到处托关系花费很多钱，才勉强拿到一个名额。”林小满深有感悟。

陈智杰轻蹙眉宇，恍然大悟，低喃了一句：“怪不得...没在莘诚镇中找到...”

“什么？”

陈智杰的声音太轻，林小满没听清，重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说，我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我爸妈哪是我的对手，他们拗不过我，就让我留在国内上初中了。”陈智杰笑着回答。

“怪不得我在莘诚镇中看到过你，不过一个学校也不大，后来为什么再也没见过你了。”朱晓月好奇问道。

“因为我会隐身术啊。”陈智杰幽默地开了个玩笑，自顾自笑了几声，缓解内心的伤感，才继续开口：“其实，就在初一开学后没两天，我奶奶就...”

陈智杰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停顿了好一片刻，深吐了口气，才沉静出声：“奶奶平时一个人在家，那天她应该做家务时不小心滑倒，正好摔到了后脑勺，但没被及时发现。后来我放学回家后，才看到倒在地上的她，已经……”

“她就这样僵直地躺在我的眼前，怎么叫唤都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一动不动……”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经常会做梦，梦到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问我又跑哪儿贪玩了，怎么不早点回家……”

“如果当时我回去的早一点，再早一点点，说不定还能有一丝希望……”

林小满和朱晓月对视了一眼，神情难过哀伤，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劝慰。

“没事。”陈智杰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掩下眼底的愧悔与遗憾，哽着嗓音笑道：“她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总算不用整天被我气得直跳脚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陈智杰...”林小满目露疼惜，轻唤了一句，又止住了声。

陈智杰反递一个安慰的眼神，“过去很多年了，我奶奶在天上看到她孙子越来越优秀，一定非常欣慰，说不定还会拍着胸脯跟我爷爷炫耀，看我带大的孙子，多棒！”

或许是受到陈智杰的乐观开朗影响，林小满和朱晓月也一改凝重的脸色，露出几丝安慰的笑容。

原本沉重哀伤的氛围，也渐渐恢复了平和松快。

“后来，我爸妈回国操办完奶奶的后事，就把我带出国了。他们怕我对老家那间屋子有童年阴影，又或者担心我触景生情，所以好几年没回来，直到初三毕业后，我长大了一些，坚持要回来看看，我爸妈才陪我回国了一趟。”陈智杰继续说道。

“老家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改变，都是我和奶奶生活过的痕迹。我重温过去点滴时，看到了自己房间桌子上的书包，突然想起来，奶奶当时在我小学毕业后的暑假里，在我耳边念叨了好几次，要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整理出去，把小学的书本都理到一个纸板箱里去。毕业那天跟你吵了一架回到家后，我就再也没动过那个书包。”

“再加上，我那时贪玩又懒。这一放，就是三年。”

“奶奶的啰嗦，还历历在耳。我学会了听她的话，一点点整理起书包，却在夹层里找到了那封你的信。”

陈智杰缓缓道来，明明是阳光少年，却像是垂暮老人，是在讲述一个久远沧桑的故事。

“所以，你发现了信之后，想找我归还，却发现我搬家了。”林小满总结道。

陈智杰点点头，“嗯。我知道这封信对你很重要，所以着急想联系上你归还，但还等不及我找到你，我就很快被带出国了，因为当时我爸在国外的生意遇到了大问题，不幸破产。不过，也很庆幸，虽艰难，但都挺过去了。”

“看来你这一身的销售本领，就是那时练就的。”林小满打趣了一句，缓和低迷的情绪。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陈智杰灿烂一笑，感慨了一声：“磨难留下的财富里，一定有收获。”

“赞同。”林小满和朱晓月异口同声，感同身受。

因为，她们也曾度过一段灰暗艰难的漫长岁月。

但幸运的是，他们都度过了。

走过阴影，重返阳光下，肆意欢笑，挥洒青春，期许更美好的下一个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