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治愈

潘春花和林小满，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宿舍。

刚进门，就看到章玲玲快速抹了把眼角，背过身去。

潘春花指了指手中的糕点，朝林小满使了个眼色。

林小满点点头，捏起了一块双炊糕，走到了章玲玲身后。

她犹豫了片刻，迈到了章玲玲的眼前，糯糯地开口：“玲玲姐，吃甜糕。”

“甜得慌，烂牙。”章玲玲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虽然嘴上嫌弃着，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林小满甜甜一笑，又低头在随身背的小包翻来搅去，伸进包里的左手，紧紧地捏着粉色塑料杯，却迟迟没拿出来。

“愣着干嘛呢。”章玲玲见林小满支支吾吾的，望了潘春花一眼，怎么回事？

潘春花似乎明白了林小满的意图，心里欣慰极了，朝章玲玲笑了笑，你自己看。

林小满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掏出了粉色塑料杯，双手捧着，抬头递给章玲玲。

“玲玲姐，对不起。”

章玲玲一愣，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身子僵在原地，眼里满是感动。

林小满的手悬空了好久，见章玲玲还是没接下，不免有些着急，“玲玲姐，你是不喜欢吗？还是在生小满的气...”

“你...你是不是傻...我怎么会跟小屁孩生气。”章玲玲有些哽咽，这是她正满十九岁以来，第一次收到礼物，来自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

林小满想起阿妈说过，玲玲姐嘴巴笨，她的聪明小嘴得让一让。

“那你喜欢吗？”

“废话，当然喜欢。”章玲玲伸手接过粉色塑料水杯，连忙转头擦拭了一下眼角。

“嘿嘿...”林小满咧嘴笑着，比给自己买玩具更开心。

“干嘛突然送我水杯。”章玲玲把水杯握得紧紧的。

“那天你跟阿妈吵架时，气得把水杯摔坏了。这个摔不坏。”

章玲玲正感动于林小满的细心体贴，就听到了林小满的后话，“这样...你下次生气时，重重砸，也还可以喝水。”

“你想骂我脾气差就直说。”章玲玲与潘春花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这小小年纪林小满，倒还会损人了，损得还挺委婉。

“嘿嘿，你嘴巴笨，我小嘴聪明，让让你。”林小满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

“臭小鬼。”章玲玲作势要捉住林小满。

林小满笑着跑开，躲在了潘春花身后。

“过来。”章玲玲故作凶狠，手背在身后，拿着那副粘好的全家福，慢慢朝林小满靠近。

“我不。”林小满左闪右跳，却正好被章玲玲抓了个满怀。

章玲玲趁机把画塞到了林小满手里，就快速开门离开了。

关门前，章玲玲朝屋里留了一句，“臭小鬼，别再哭鼻子了。”

可屋里的林小满，真的哭了。

她抱着拼凑粘好的全家福，又哭又笑。

……

潘春花把空间留给林小满，转身刚出宿舍，就撞见章玲玲还守在门口。

“有心了，谢谢。”潘春花说得真心实意，但章玲玲可受不了这样的正式煽情，嘴硬地回道：“我就是受不了小孩子哭哭闹闹的。”

“嗯，口是心非比赛，你要是第二名，没人敢称第一。”潘春花心情颇好，调侃了一句。

“今天放假，食堂没开，出去吃吧，庆祝一下。”潘春花提议。

“庆祝？”章玲玲脸色一顿，又恢复如常，“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过一天，没差。”

“怎么会没差。只要今天好过昨天，就是值得庆祝的。也期待我们会迎来更好的明天。”潘春花望着远方的天空，眼里满怀希冀。

“就你傻乐天，会折腾。”章玲玲也顺着潘春花的视线，望向远方，真的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吗？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半小时后，你带小满到厂门口等我。我去办点事，待会汇合。”潘春花快速交代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诶...不是，你家孩子，怎么要我带啊！”

潘春花笑着回头，“谁让你是她玲玲...姐。”

……

潘春花去了周大志的办公室。

“咦，春花你怎么来了，没带小满出去逛逛？”

“刚逛完回来呢，周大哥，难得放假，你怎么没出去玩呢？”

周大志连忙请潘春花进屋坐，“我来这十来年了，附近都走遍了，还是呆这舒服。”

潘春花笑着闲聊，从口袋里掏出了前几天补饭票的钱，连着一小袋双炊糕，一起递了上去。

“周大哥，我带小满来刚这城里时，多亏你伸手帮了我们一把，让我有机会进这厂里工作。进厂后，也几次三番受你照拂，我真的特别感谢你，谢谢...”

潘春花的诚挚道谢，让周大志有些羞涩，一张黝黑的脸上，悄悄浮现了几朵藏得深的绯云。

周大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都是你自己能力好，赢得马厂长赏识，也是你自己努力，才一步步做出成绩来。真的，你特别厉害。”

“而且...你还揪出了作弊的蔡云莲她们，真的很厉害，你是怎么发现的。”周大志突然想到了马多金的话，潘春花真的知道她自己是厂里改革的开头炮吗...

潘春花谦虚地笑了笑，“这还多亏了周大哥点拨，让我意识到，除了专注做事外，还要学会处人。”

“没有没有。”周大志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他在马多金的眼里，还有很多不足呢，怎么在潘春花的嘴里，他竟也是这么厉害的人了。

“对了，那之前弄湿你凳面，在缝纫车动手脚的人呢，也是蔡云莲吗？”周大志还是惦记着这事。

“八九不离十，但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再说也过去了，就算了。我总不能也一样给她来一遍吧？那我跟她有什么区别。”潘春花笑着打趣。

“是是，还是你豁达想得开。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以后一定能成大事。”周大志突然又想起了马多金说得那句话，眼里有渴望的人，会滋生出野心，有野心的人，才能成大事。

他望着潘春花，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迫切的希望，但这份涌动的希望，就是会变成野心的渴望吗...

潘春花笑着，“好了，我们就别在这夸来夸去，夸得我差点忘了正事。周大哥，为了表示我和小满的感谢，想邀请你晚上吃顿便饭，可以赏脸吗？”

周大志一愣，原来潘春花还记得他当时随口一说“请吃饭”的玩笑话，她这个记恩还人情的性子，还真像他自己，他当年就是在落魄到快饿死的边缘，得了马多金一口饭吃，就一直死心塌地跟了马多金这么多年。

“还有我们宿舍的章玲玲一起，她们在厂门口等着呢。”潘春花怕单独吃饭，遭人误会，也正好想感谢章玲玲的帮忙，就索性凑一起，人多也热闹。

“行。走着。”周大志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爽快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