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逢雨

潘春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才得知大娘小吃店铺出事，被暂停营业的消息。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林小满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店里的情景。

当潘春花听说三番两次有人上店故意找茬，今天又一起来闹事时，立即联想到了生意场里的恶意抹黑等恶性竞争行为。

“妈，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呢。”潘春花自责到处奔波，疏于对家人的关怀。

“春花啊，你厂子里的事情已经够多够辛苦了，你好不容易摆平了工厂里的资金周转问题，我们这些小事就不想再让你操心了。”吴兰英轻声开口。

潘春花面色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忧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

“阿妈，你怎么了，一定是太累了...”林小满懂事地站起身，帮潘春花捏肩膀。

潘春花柔和一笑，轻拍了拍林小满的手背，继续向吴兰英了解情况，“妈，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大概一个来月前。”

“那你们筹备着开新店是什么时候？”

“这个好久了，店里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我们去年就商量着再开一家，但找了好几处店面都不满意，就前一阵子才找下合适的店铺，租了下来。”吴兰英一一道来。

“现在的新店是什么时候租下的？地址选在哪儿？”潘春花追问。

“也就一个多月前吧，就在隔壁上旺镇的步行街那儿。你王婆近期经常去店铺盯进度，说起来那装修还不知什么缘故，耽搁了好几茬，现在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能选日子开业了，却出了这事...唉...”吴兰英长叹一声气。

潘春花心下了然，有了主意，转而关心问道：“对了，王婆现在怎么样了？”

“气得血压都高了，头昏得厉害，现在吃了药睡下了。”吴兰英担忧不已。

“自从打算开新店以来，什么事都不顺利，春花，你说是不是老天都劝我们一把年纪就别折腾了啊...”吴兰英愁上心头，无力地抚额靠在饭桌上。

“老天爷才不会阻止人去成事。”潘春花语气坚定，劝慰道：“我看啊，就是别人眼红你们做得比他好，故意使坏，明天我去探探情况，再去警局一趟，放心，不会有事的。”

“妈，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潘春花转身摸了摸林小暑的头，“小暑，给你发一个任务，这几天好好陪阿奶吃饭睡觉休息，好不好？”

“嗯，好呢。”林小暑乖巧点头，牵过吴兰英的手，一起回她们睡的那屋去了。

潘春花笑着拉过还在捶背的林小满，“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小满都小学毕业了。”

“是呀，我快变成大人了，以后可以保护你们了！”

“是是是，越来越有大人模样了，小满今天的表现，也很勇敢，给妹妹做了好榜样。”潘春花欣慰笑着，满身心的疲倦与绝望，在此刻暂时消散。

“阿妈，有个事情...”林小满支吾着。

“小满果然长大了，连跟阿妈说话都要藏着掖着了。”潘春花打趣了一句。

“没有啦，阿妈每天都好忙，我感觉好像好久没见到阿妈了。”林小满挽过潘春花的胳膊，依恋地蹭了蹭。

潘春花目露愧疚，“前一段工厂有些事，就一直住在厂里了。等忙完这阵，趁你放暑假，我们一家人出去玩一趟，好不好？”

“好啊好啊！”林小满高兴直笑，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开心就转圈跑了。

“嗯，那请问林小满同学，可以说刚才支支吾吾的事了吗？”

林小满赧然点点头，“就是老师问我初中去哪里读，我也不知道。然后老师就说可以帮我推荐到莘诚镇中，可是要交一笔钱...”

潘春花一拍脑门，自责开口：“哎呀，瞧我这脑子，年纪上来了些，这阵子忙昏了头，一直忘了跟你说这事。”

“我去年就托了几个朋友找关系，到处在抢城里初中好学校的名额，前两天刚有消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拿到了一个城关一中的名额。”

“阿妈，我要去城关读书吗？”林小满脸上并没有太多欣喜，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师说莘诚镇中也挺好的，离家也近...”

“能去城关读书多好啊，这是许多人想都想不来的好机会。而且，城关里的学校教育环境和氛围都更好，师资力量也更雄厚，据说上重点高中的比例也高很多呢，这样以后也能遇到更多优秀的同学。”

潘春花竭尽所能为林小满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滔滔不绝地讲述起城关一中的优势，也畅想起属于林小满的光明未来。

“阿妈，可是城关好远，每天放学回不了家...”林小满纠结着内心的顾虑。

“平时就好好上课，以学业为重，可以周末再回家……”

“小满，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书读好，把知识都学到手，努力变得足够优秀，以后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去选择你想做的事。”

潘春花耐心劝慰着，极力打消林小满为了眷恋家而选择近处学校的念头。

林小满低垂着头，没应承，也没反驳。

“好了，今天很迟了，你先去睡，阿妈去楼下再处理点事。”

潘春花相信林小满听进去了，给她留下足够的空间去消化，就拿过账本转身下楼了。

林小满独自在饭桌旁坐了许久，抬头望向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心里默语：

“阿爸，我小学毕业了，再也不能坐在那个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听张老师上课了。”

“阿爸，离别的滋味，真难受，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我把玲玲姐留给我的信弄丢了...还跟同学大吵了一架...”

“阿妈的工厂好像出了很大的问题，阿奶的小吃店也被关掉了...”

“我不想去城里读书，不想跟一家人分开那么远，不想让家里花那么多钱...”

林小满抱着胳膊，俯在饭桌旁，默默流泪...

而坐在楼梯尾的潘春花也揣着工厂的账本，无声掩面抹额，细数着黎明前的无数个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