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觅店面

托了好几层关系，费了好一番周折，潘春花总算占住了商城里的一间小铺。

她把店铺的简装要求，嘱托给吴兰英跟进。

又把花衣服装厂里的日常经营事宜，慢慢移交给已经能独当一面的王兰梅，并让王兰梅每周跟她汇报工厂里的情况，她手里只保留了大事决策方面的定夺权。

潘春花自己则收拾了行囊，再度远赴广丰纺织厂，为后续开展纺织面料的销售推广，做足全面的前期培训学习准备。

她以谦虚求教的心态，把自己当成全新的学徒，入住进了广丰纺织厂的宿舍，与工人们同吃同住。

一方面，她每天抽出时间阅读相关书籍，学习理论知识，恶补自己专业上的空白。另一方面，她从最基层开始学习面料、成分、工艺、流程等各个方面的实操内容，逐步学习纺织厂的经营运作。

她时不时还与郑丰收探讨关于近些年服装商贸的发展趋势和潮流热点，好研判纺织厂的产品在推陈出新方面的方向和步伐。

潘春花在广丰纺织厂一心求学、以谋后路。

林小满也渐渐习惯寄宿生活，每天照常上下学，和张子恒同坐一张大书桌的两端，各自埋头读书写作业，两人的关系不近不远，沟通鲜少。

而吴兰英和王婆也一刻不停歇，边顾老店，边找新店面。

她们两个人一商量，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得趁现在还干得动，抓紧时间创造些属于自己的财富。

于是，她们一致拍板决定，不再死撑着不舍得关掉莘诚镇上的老店了，只要在瑞安商城附近找到合适的店面，并装修好后，她们就立刻把原来的大娘小吃店铺给关掉，搬迁到城关，重新开始。

在中间过渡的这一段时间，她们做了合理又高效的分工。

王婆社会经验更足，眼光口才更好，由她负责在商城附近转悠找店面，再加上她的本家又在城关，就由她住回自家，免得每天在城镇之间折返跑，也免得每天来回跑。

吴兰英就一人守在莘诚老店里，一边开门经营，能卖几个算几个，一边照顾着正在上小学的林小暑。

原本热闹温暖的比邻两户五口人，转眼分散在了各处，只剩一老一小守着，空荡的房子瞬间变得冷清。

林小暑每天放学后回来，都会对着寂静的房子，照例问一遍：“阿奶，阿姐、阿妈、阿婆什么时候回家呢？”

吴兰英每次的回答，都是“快了”。

快了...快了...

也的确不会太久，因为每个人都在为让一家人尽快回归团聚的生活而努力。

又是一个月转眼晃过。

王婆找了许久，商谈了好几家，最后都没谈拢。

近来，也不知是哪里放出的消息，大街小巷都在传言商城会爆火，经这么一炒热，不仅房租水涨船高，就连愿意出租或转让的店面都更少了。即使有，也很快被人一抢而光。

找来找去，周边附近都没有合适的空位，不是位置太偏、就是价格太高，还有一些人估计也看中了商城的发展，打算自己留着做小买卖。

几经波折，王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店铺，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来回那么几条熟悉的街上团团转，还拜托周边的街坊老友帮忙留意着些。

又是一天大早，王婆骑着三轮车，一间间店铺找过去，抱着侥幸的期待，看看有没有哪家新贴转让或出租的通知。

临到晚上，依然毫无收获，王婆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正要推车进门，就见隔壁坐在门口乘凉的孤家寡人老李头朝她招手。

“王婆子，找到铺子没啊。”

王婆把车子往门前一搁，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还没哟，老李头你手边有没有消息啊。”

“还真有。”老李头神秘一笑，鬓白华发在月光下显得精神矍铄。

王婆顿时来了兴致，搬过手边的小板凳一坐，“快说来听听，要是成了，我给你终生免费吃灯盏糕。”

“那敢情好啊，你这回城关找店铺做生意了，就该回这住自家了吧？”老李头不答反问。

“离得不远，当然住自家。你倒是快说，什么消息。”王婆迫不及待地催促了一句。

老李头一脸满意，可算是盼回来了，嘴里喃喃道：“那还差不多，你不住隔壁的这几年，我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冷清得鬼都出来了。”

“老没正经，真冷清时，有鬼陪也热闹噢。”王婆拍了老李头的肩头一掌，又催促道：“说正事，没看到我急的啊。”

“看到了，看到了。”老李头别了别嘴，要不是看你急，我急什么到处托人问。

“那还不快说！”王婆对这住了二十多年的隔壁老邻居毫不客气。

“我一个外甥的表亲戚家在那旁边有个店面，本来也不卖的，但昨天家里出了意外急需用钱，通知还没挂出来，我给先拦下了，明早我带你去看看，要觉得行，就尽早拿下。”

“是卖，不是租的？”王婆抓到了关键。

“对，这不他们急用大笔钱，一年半载的租金完全不够。”老李头顿了顿，摇着蒲扇悠哉开口：“照我看，你要想做长远，直接买下也好，要是租的话，万一哪天对方见生意好，又不租了，你们岂不是又没店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直接买，就是一大笔钱，万一生意不好...”王婆忧虑地低声嘀咕。

老李头从胸口衣兜里掏出了皱巴的存折，“要是钱不够啊，我这有。”

王婆感动不已，笑着往回一推，“在莘诚经营这几年，我们攒了一笔，紧着点，够呢。你这养老钱啊，还是自己收着花吧。”

“我现在拿着又没用。”老李头执意要给。

两个人来回推搡了好几次，王婆无奈得不行，一把拿过存折，往老李头家屋里头一丢，转身就跑了。

没跑几步，王婆又折返，朝屋里正弯腰拾存折的老李头喊道：“你说的那家店面地址给我一个。”

“明早我带你过去啊。”老李头朝屋外高喊。

“等不及，我想现在就过去看看，早点谈下来，心里才踏实。”王婆说着，已经锁上了自家门，推过三轮车，焦急等待着，却迟迟没听到老李头的回话。

“喂，老李头，你倒是出个声啊。”王婆站在门口，探头喊道。

“来了来了。”老李头换了身衣服出来，也锁上了自家的门。

王婆纳闷，“不是，你换衣服干什么去啊？告诉我地址就行，我现在对那一块熟悉得很。”

“给你带路啊。”老李头一把夺过王婆手里的三轮车手把，嘀咕了一句：“大晚上的，要是你骑到沟里去，可就有意思了。”

王婆这几年双目是没那么明晰了，但耳朵还灵着，轻拍了老李头的后背一掌，“就你啰嗦。”

“行了，行了，我啰嗦，那你快去车斗里坐好。”老李头嘴里嫌弃着，眼里满是欢喜。

王婆还想争执几句，就听老李头催了一句：“再不走，别人店家都要睡一觉醒来了。”

不得已，王婆上车坐好，故作嫌弃地反催道：“抓点紧，走。”

这老李头，以前就老爱跟她斗嘴耍趣，他前两年被接去跟子女同住，后来又跑回来独居。而她这几年去了莘诚住，两人近几年少有碰面联系。没想到，他还是跟个老顽童似的，跟他闲聊几句，都能给生活多添几分热闹。

王婆难得不用自己骑三轮，闲适地坐在车斗里，偶尔回忆往昔，偶尔与老李头闲谈。

晚风徐徐，温凉夹暖，两老与伴，相聊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