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制人

直到围观的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嘲笑声，蔡云莲才意识到她手中的衣服，跟厂里踩的完全不同。

“怎么会！”蔡云莲一脸难以置信，她中午潜入潘春花宿舍翻看时，明明拉开了袋口，粗看了衣服就是棕色的啊。

蔡云莲不死心，提起袋子把衣服全倒在缝纫车板上，一件件翻找过来，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了...”

潘春花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抽出两件棕褐色的衣服，“仔细看看，是这件吗？”

“是！”蔡云莲惊喜地接过，来回翻看后，又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不是，不是！”

这两件衣服的颜色，虽然跟厂里的布料一样，但细看之下，布料上的暗纹花样都是不同的。

这也是潘春花事先考虑过的，跟厂里的布料做区分，万一被人发现时，也不至于被污蔑偷拿私用厂里衣料。

但她又担心其他颜色太扎眼，所以每次厂里换什么颜色的布料时，她就去店里买一点相似的，好盖在自己的成衣上，好掩人耳目。

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只是，接下来很快就要面对私踩成衣的事了。这事，的确是她理亏，但轮不到蔡云莲来质问指责。

潘春花不再理会跳梁小丑蔡云莲，喊过安静在旁的林小满，一起整理散在板上的衣服。

反应过来的蔡云莲，把手里的衣服一摔，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故意设圈套诈我？！”

“我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多踩几件衣服。”潘春花不屑一笑，她从来没把蔡云莲当成对手，她不配。

“要不是你自己心思不正，又偷偷潜到我们宿舍私翻我的衣服，又哪来现在这出戏？你自己做尽偷鸡摸狗的事，反倒污蔑起我来了？”

潘春花的语气平静，并没有咄咄逼人，但听得蔡云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蔡云莲听着围观人群里的议论嘲笑声，一片倒地站在潘春花那边，纷纷指责她心怀不轨，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潘春花大度地笑了笑，提上整理好的两袋衣服，“你偷翻我衣服的事，我暂且不计较。不是因为你做得对，也不是我怕惹事招恨，而是我不想浪费时间。”

“我劝你，好自为之。”潘春花牵过林小满，绕开堵在面前的蔡云莲，往车间外走。

“慢着。”沉默良久的许美秋发话了，她有些懊恼，差点被潘春花把重点问题给绕过去了，这么多漂亮新衣服，哪里来，要带到哪里去，才是关键。

潘春花停下脚步，她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这么多新衣服，怎么来的？你要拿到哪里去？”许美秋的洪亮声音响起。

果然，当上车间主任的人，总归比一个普通女工要强一些，许美秋不像蔡云莲那么好糊弄，看来是没绕过去。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不是掰扯这件事的时候，要是被她们率先抓出了她私踩成衣售卖的事，就被绊住了脚，很麻烦。

潘春花决定，先发制人。

“许主任，这就要问马厂长了。”

潘春花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许美秋一时吃不准，难道是马多金私底下给这特聘来的潘春花下达了什么任务？她作为车间主任，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难道是想培养完潘春花就把她替换掉？这绝对不行！

横生暗疑的许美秋，极力按下满心的不悦，既然潘春花抬出了马多金，无论是不是真的，要是她表现得不知情，岂不是落了面子。

“噢！对对对，瞧我这一忙，一时没想起来。是，厂长早前的确提过。”

许美秋顺水推舟，笑着走上前去，亲昵地挽过潘春花的胳膊，“正好，厂长上午刚关心过进度，我们去汇报一下吧。”

无论真假，当面一对质，就清楚了。

要是真的，她正好可以探探是什么情况。要是假的，那再好不过了，可以借机狠狠拉踩潘春花一把，省得老被觊觎主任位置。

许美秋打了一手好算盘，潘春花自知今天躲不过，也盘算起了心里的小九九。

只要过了马多金那一关，其余人的猜疑和看法，都不重要。

潘春花安顿好林小满后，就跟着许美秋一起去了马多金的办公室。

……

马多金坐在陈旧的办公椅上，扶额沉思，他正在为制衣厂今后的经营发展而发愁，更为被恶意退回的这批服装而头疼。

自从全国各地兴起“抵制温州货”的潮流后，他厂里的生意愈发冷清，就连远销海外的外贸衣，也受到了不小影响。

这信息传播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原本，信息互通是好事，但落在眼下的“温州货名声差”身上，就不那么有利了。

他跟服装联盟商会里的几个老友交流过，大家的厂子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仅国内市场不好做，连国外贸易也难做起来，尤其是欧洲那边竞争压力非常大。

人家的款式更新速度快，衣服质量也不赖。如果他们继续这样走低廉跑量的路子，很快就会走到尽头，被市场竞争给淘汰。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转型，但转型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存在诸多风险，必须得三思而慎行。

万一转型失败了，甚至会提早终结掉这个厂的生命。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马多金的思路，是许美秋带着潘春花来了。

“什么事？”马多金近日不是到处出差奔波，就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谋出路。

殚精竭虑之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许美秋一进门，就先忙着嘘寒问暖，“马厂长，您最近忙什么呢，人都消瘦许多，要多多注意休息啊。”

潘春花暗叹，这许美秋还真是哪里不痛快往哪儿戳啊。

口头关心的寒暄话，虽没错，但不合时宜。

眼下马多金明显是为了厂里的单子淡而发愁，愁得都寝食难安到消瘦一圈了，还让人家多休息，再休息岂不是厂子都凉了，这不成心往伤口上撒盐吗...

而且，她听周大志提过一嘴，厂里最近被意外退了一批衣服，正囤在仓库里，惹得马多金又气又愁。

的确，马多金正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退货单的事，根本无心寒暄，低头继续忙手头的事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许美秋不得不讪笑了几声，正准备硬着头皮再开口说明来意，就被潘春花抢了话茬。

“厂长，我有办法。”潘春花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