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冲突

周大志接受了一番思想的洗礼，坐在自己办公室反思。

他的耳边回响着马多金的话，“大志啊，识人辨事能力，还有待提高啊。心慈手软的毛病，也得继续改。”

周大志细细琢磨，似乎懂了，又有些迷糊，最后只能气馁地归结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要继续努力学习进步。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讲给潘春花听的经验之谈，不禁自嘲，自己还是半桶水呢，竟去教别人了，希望别误了她才好啊。

而经过周大志指点后的潘春花，如醍醐灌顶般，解开了心中的迷惑，正坐在缝纫车前，望着大榜上的排名。

她对比着榜上前十位的名字，细细思索着会是谁为了排名，不择手段地拖住她的进度。

排在第二名的章玲玲？排在第十名的蔡云莲？还是其他连人和名字都对应不起来的工友？

潘春花突然想起周大志的话，做事很重要，但如果与人处不好关系，也会影响做事。她眼下，不就是刚好犯了这个错吗？

她都进厂这么久了，只顾埋头干活，忽略了人际交往，平时也没多留意其他人的动态。现在遭了设计恶整时，想抓元凶时，发现连好多工友的名字和人脸都认不全。

潘春花懊悔地低叹一口气，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幸好醒悟得还不晚，她决心，要做人做事两手抓。

而当务之急就是保住榜上第一名的位置！

既然有人千方百计想绊住她的脚步，那她偏要奔跑冲刺到终点，把她们远远地甩在后头！

潘春花收拢纷杂的心思，聚精会神地埋头踩衣服，把上午落下的进度一一补上。

她特地留了一分心思在周边，果然发现，时不时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这侧。

……

夜暗星稀，雾色朦胧，一轮圆月，若隐若现。

潘春花叫醒了正在篮筐床里打盹的林小满，母女俩拖着疲惫的身躯，关灯离开了车间。

一路上，她们打起精神，聊着天，念叨起在远方的家人，汲取坚持下去的力量。

“阿妈。”

“嗯？”

“阿...”林小满张了张嘴，话到口边，绕了一圈，她不敢提阿爸，她好多次夜里醒来时，发现她阿妈枕边是湿的。

“阿奶他们，跟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吗？”

“嗯。”潘春花仰头望着迷雾月色，海上的明月该是更圆更亮吧...

“那我看着月亮，阿...妹妹也看着月亮，是不是月亮远远地看着我们，我们也能看到很远很远以外的人。”

“嗯...”潘春花的嗓子有些干涩，蹲了好久，才笑着回答：“放在心里的人，隔着多远都能看见。”

“嗯！”林小满重重点头，突然活跃地小跑了起来，拉着潘春花的手，催促道：“阿妈，快走啦，冲呀！”

潘春花任由林小满拉着，一路说说笑笑回到了宿舍。

刚进进，就发现宿舍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章玲玲正在大发雷霆，看到她们回来了，立刻朝她们发火：“你怎么回事啊！把我枕头滴湿了一大滩！”

不明状况的潘春花，心里一咯噔，快步上前探看，果然上床铺的前半段木板缝里，正在滴滴渗水，刚好落在了章玲玲的枕头上。

对应上去，正是她叠好的薄棉被！可她从没把水杯带到过上床铺，而外面也没下雨，屋顶也没漏水，其他人的床铺也都好好的，怎么就她的湿透了！

不用想，肯定又是有人暗中捣鬼，跟白天的把戏一样，想给她找尽麻烦，让她分心分神冲不了速度。

潘春花不由攥紧了双拳，怒目扫视了一圈，宿舍里其他几人立刻收回了看戏的目光，门口也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潘春花气势凌然，直视章玲玲。

章玲玲一愣，怒声回嘴：“你怀疑我自导自演？”

潘春花没出声，但冷冽的眼神和黑沉的脸色，都在表态。

“我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瞎折腾，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章玲玲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情绪无比激动。

“谁知道。”潘春花冷笑了一声，一改往常唯诺和气的模样。

这判若两人的状态，让众人有些吃惊，尤其是那冷眼扫视而来时，竟夹着阵阵寒意，令人心生惧意。

宿舍门外的人，纷纷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各自散了回去。

而宿舍里的人，怕章玲玲和潘春花两人硬碰硬闹大了，也纷纷上来劝和。

蔡云莲第一个走上前去，当和事佬，“好啦好啦，大晚上的，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少说一句，免得伤了和气。”

潘春花和章玲玲各自冷着脸，没说话。

蔡云莲笑嘻嘻地挽过潘春花的胳膊，“春花，你脾气好，道个歉就好了，再说确实是你那床滴水弄湿了人家玲玲的枕头。”

“玲玲啊，你也别介意，人家春花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蔡云莲把一番话说得公道又圆满，可潘春花今晚就没打算把这小事化了，她就是要往大了弄出动静，让藏在背地里的人看看，她潘春花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我不是故意的，但绝对有人是故意的。”潘春花分文不让，目不斜视地望着章玲玲。

章玲玲面不改色，眼神里除了怒火，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潘春花心下了然，继续坚定表态，“这个歉，我绝对不会道。”

“要道歉，也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向我道歉。”潘春花的目光始终落在章玲玲身上，似乎认定了章玲玲是那个背后捣鬼之人。

这明示暗指的情况，看得蔡云莲的嘴角一抿，眼底掠过一丝窃喜。

潘春花的余光留意到了，忽得转身，询问意见，“云莲姐，你说是吧？”

蔡云莲一愣，隐下心头虚慌，状作痛心疾首，“是啊，技不如人也不能起这些歪心思啊，玲玲啊，你这也太...”

欲言又止的话，引人无限遐想，蔡云莲三言两语，就把战火给彻底点燃了。

气急败坏的章玲玲，怒摔了手边的水杯，“我说了，不是我！”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林小满脚边炸开，惊得她一个哆嗦。

潘春花护女心切，开口怒斥章玲玲拿孩子开涮的行为。

章玲玲刚要回击，就听到林小满惊呼高喊了声“啊！我的画！”

从惊愣中回神的林小满，急匆匆地踹掉了鞋子，快速爬上床梯，冲到湿透的床头，掀开了被子和枕头。

她画的那张五人全家福，完全湿透了，正软塌塌地黏在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