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来敲门

春节一过，赵彩云就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她分别通知车间员工到新厂上班。

上班第一天，她先来了次技能培训，更换继电接触器银片。

从拆卸开始，一直到最后安装调试，她一口气做下来。员工们惊呆了，她自己也暗暗为自己叫好。

老胡坚持不来新厂，他说他对那个老院子有感情，不舍得离开。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如果赵彩云不嫌弃，他想认她做干女儿。

赵彩云爽快地答应了他。

胡建堂失踪了。那天酒醒后，他就回家闭门不出。过了元宵节，他拿了行李去了火车站。有人说他去了南方，也有人说他去了东北。

因为提前备了货，春天原材料价格略有上浮，差价带来了额外的利润。

赵彩云严格遵循低价不赊销的原则，买卖越来越红火。

半年后，她又新进了一台机器，扩大了产能，产值打着滚地往上翻。

她准备到年底再上一台机器，没想到这时一个小插曲，让她的计划发生了变化。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老宋。

他欠着钢厂的十吨钢材钱，本来人家已经上了死账。没想到老宋的生活刚有点起色，又贪杯说了大话，被仇家向债主告诉了他的行踪。

那天早晨老宋刚一起床，就被人家堵上了。

债主是钢厂老板的亲弟弟孙涛，财大气粗，手里掐着一个大哥大，说话声音震破天。

他一下车就揪住了老宋的衣领：“好你个老宋，你还挺能躲，让你躲了快一年了吧。”

老宋慌了：“他说，孙总，您别误会，我没躲着您，我一直在想办法筹钱呢。”

孙涛一把松开他：“你骗谁呢，你筹的钱呢，拿出来啊！”

老宋长脸了，话被气息噎住。

赵彩云正好走进厂来，看到这样的场景，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热情地邀请孙涛屋里坐。

孙涛看了她一眼：“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赵彩云笑了：“不认识我不要紧，认的钱就行。”

孙涛一听愣了，这话说得实在！他说：“看这架势，你准备替老宋还钱了。”

赵彩云依旧带着笑：“你们之间的账，和我无关。但我劝你们不能为了钱伤了和气，有话进屋，喝着茶慢慢说。”

孙涛一把放开老宋，一摆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

老宋趁机溜了。

赵彩云给孙涛和他的手下每人斟满一杯茶，双手放到他们面前。

孙涛打量了一下环境，看到了墙上的营业执照。

他把大哥大往茶几上一撴，晃着身子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阵。

他没回身就叫起来：“哦，这厂子还真换人了！”他回过身一指：“你就是赵彩云？”

赵彩云点了点头。

孙涛重新坐回沙发，鼻子里哼了一声：“好，赵经理，拿钱吧。”

赵彩云一笑：“什么钱？”

孙涛一字一句：“十吨钢材钱。”

赵彩云不急不慌：“孙总，这个钱你问我要不着吧？那是老宋欠你的。”

孙涛急了：“那你为什么替他出头，你耍我呢？”

赵彩云不卑不亢：“孙总，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把你请进办公室是为了让你们好好谈，怎么成了耍你了。”

孙涛嚷起来：“我不管，老宋跑了，这钱，我就问你要。”

赵彩云寸土不让：“人是你们自己看丢的，和我无关。”

孙涛蹦起来：“你耍我是吧？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冲那帮手下一挥手：“去，把车横过来，把他们大门给我堵了！”

赵彩云一拍桌子：“我看谁敢！”

那帮人都定住了，一时没了主意。

孙涛怒视着赵彩云：“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吧？”

赵彩云不为所动：“不管是谁，我只知道，我们是法治社会，做什么事，都要遵循法律，而不是胡来！”

孙涛愣了，他大概第一次遇见有人和他要账讲法律，傻了。

这把火是他自己一把一把点上去的，本来是想吓唬吓唬眼前这个小姑娘，没想到她不怕吓。而真要火烧楼顶，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他也懂点法，企业已经变更了法人，这钱问赵彩云根本就要不着。

赵彩云主动把态度和缓下来，她说：“要账不是打仗，有事好好商量，孙总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干嘛为了十吨钢材钱动那么大火气。”

孙涛借坡下驴。一屁股坐下来，但嘴巴依旧强硬：“那行，我今天既然来了，拿不到钱我不走。”

赵彩云见基本到火候了，就打发人从小黑屋把老宋叫来。

老宋承认有那笔帐，但他说孙总我们当时讲好了是批发价，后来你要的是零售价。

孙涛说：“这么多年了，你还和我讲这些，好，我答应你，按批发价，你把钱现在给我点上。”

老宋再次装了哑巴。

孙涛冷笑起来。

赵彩云打量了一下双方，依旧不温不火：“孙总，这样吧，这个钱我借给老宋，让老宋还你。”

一家人全都愣了！

送走了孙涛，老宋苦笑着说：“小赵啊，看这事闹得，我可真没法还你这笔钱。”

赵彩云说：“这个钱你不用还我，就为了你把我领上这条路，这钱就算我的谢师费吧。”

赵彩云轻描淡写。老宋却已经感激涕零。

他说：“小赵，不，赵经理，你太让我佩服了，这样吧，我在亲戚家还藏着一台机器，准备卖废铁当生活费，你快派人去弄来吧，保养一下，照样用。”

三个月已过，赵彩云服完了一个疗程的中药。按照昝老先生的嘱咐，她再次来到五道庙街。

昝老先生的诊脉已经快了许多，话带春风。

他说：“再服一个疗程就可以停药。这期间，一定不能太累，尤其不要熬夜。”赵彩云深深地点头，那一刻，昝老先生的笑脸真得就如外公坐在面前。

转眼又到了秋后，很快将面临着冬季停产。

这次不需要刘志东嘱咐，赵彩云已经在筹划备货。

她估算了一下资金结余，也通过关系打听明白了钢材价格。除了留足备用金，她准备用所有的钱备货一百吨。

这天，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王小辉那个铁哥们儿小翟打来的。

小翟在电话上说：“赵姐，求你件事。”

赵彩云说：“小翟啊，干嘛那么客气，有事你就直说吧。”

小翟说：“我拉了一百吨钢材，准备去青城，前面交警在查车，我怕被查超载，您能不能接下这批货。”

赵彩云问他什么价格。

小翟报了一个数。和她探听好的价格正好吻合。她想这真巧了，就说你拉过来吧。

过了半小时，小翟来了，却是五辆大拖挂，拖来了三百吨。

赵彩云说：“不行，小翟，我只有一百吨的钱，我只能要一百吨。”

小翟说：“赵姐，您就收下吧，这些都是我的哥们儿，都不容易，被交警查住，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赵彩云想的还是货款问题，不赊销是她的原则，不欠帐也是她的原则。

小翟说：“赵姐你给一百吨的钱就行，其他，你打收条，明年有钱了再给我们，我们都信着你呢！”

看他们说得实在，赵彩云只好无奈地收下这批货。

新厂区只能放二百吨，她又安排将一百吨钢材运到老胡的院子里。正好可以给老胡开一笔工钱，也算是两全其美。

直到过了两天，赵彩云才知道，小翟他们撒谎。

他们并不是因为怕超载被查，而是，钢材一拉出厂，每吨价格就降了五十元。他们搞运输，一吨钢材只能赚五元钱，这样的情形，一车钢材拉到青城，他们不但不赚钱，还会倒赔很多。

赵彩云听了只是一笑，觉得小翟这些年轻人做事虽然荒唐，但可以原谅，毕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三天后，钢材每吨又降了一百元。一周后，又降了五十元。直到半月后，才稳住价格。但临近年关依旧比原来的价格低着一百元。

第二年一开春，钢材原材料开始慢慢往上长，从每吨一千七百元，半个月就涨到了每吨三千元。按照以往的行情，这已经快到顶了。

赵彩云赶紧卖掉了一百吨，把赊欠的钱全部还给了那帮车主。

没想到刚刚卖出，钢材价格继续往上窜，不到一个月就到了四千元，最高到了四千六百元；而且一直居高不下。价格差再加供货加工费，这一年的利润让她挖到了沉甸甸的第一桶金！

快到中秋节时，她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一接通，对方就嗓音洪亮地喊：“赵经理，我是孙涛，有个土建工程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