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维艰

面对突然来访的赵彩云，刘志东有些不知所措。

赵彩云看着他的公司简陋的工作环境，有些呆愣。这不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该有的样子。

三间简陋的平房，虽然整洁，但显然过于狭窄。办公器具和设施摆放拥挤而杂乱。院子里，用棚布搭建的简陋仓库，里面堆放着各种物料和工具。

赵彩云收起了初衷，将有目的地来访，改成了无目的地闲谈。

实际，从出门到现在，赵彩云内心一直是慌的。

早晨，面对胡建堂的拦阻，她差点因慌乱而失措。

她感受到胡建堂来之不善，心里却没底，至少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她该如何应对。所以，她又一次拒绝了他，言语有些生硬。俩人的脸上都僵出一些尴尬。

往常的经验，遇见这样惑心的事，她首先会请教外公；但外公远在重庆，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转念，她就想到了刘志东。于是，她决定前来拜访，至少能听听他的分析。

很快，赵彩云觉出刘志东有心事，至少，他的谈话精力并不集中。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终于说出焦虑的原因，他说他要去趟银行，看看有笔工程款是否到账。

送走赵彩云，他急忙骑上摩托，匆匆出门。

他跟赵彩云撒谎了。

他去银行，其实是为了一笔贷款，一个新工程刚下来，他需要十万元的垫付资金。

他必须早点去，否则，和银行信贷员的约谈，一不小心磨蹭到中午，他必须再搭上一顿饭局。这样的一顿饭，可以抵上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他拐进银行大门，看见各式车辆停满了院子，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信贷员小陈不冷不热地接待他：“你怎么又来了？”

刘志东陪着笑脸：“您不是说今天有信？”

小陈面带不屑。他说：“我说的是等信，不是让你过来。”

刘志东知道今天又没戏了。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先回去？”

小陈眼睛看着别处：“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打你呼机。”

刘志东往外走，没想到小陈跟出来。

刘志东赶紧称谢：“陈科长，您不用送，您那么忙，还这么客气。”

小陈依旧送出走廊，顺便诉着工作的苦楚：“谁说不是，一天到晚也不知瞎忙什么。”

来到外面，俩人一握手，一张发票悄悄塞进刘志东的手中。

小陈脸上泛起笑意。他说：“刘经理，不好意思，帮个忙，昨晚被一帮高中同学宰了一顿。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小职员，一个月就那几个工资，哪像你们大老板，手指头缝里漏几个，就够我们吃半年。”

刘志东心里一沉，嘴上赶紧问：“多少？”

小陈轻描淡写：“不多，八百多块钱吧，您给我八百就行。”

刘志东说：“哪能哪能，我给你九百，零头不用找了。”

俩人谦让着，小陈身体很默契地一挡，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

刘志东把钱包里的钱全掏出来，抽出一张，将余数全部塞进小陈手里。

小陈眉毛上挑，很哥们儿地冲他说：“刘经理，不用急着往行里跑，等着就行，你放心，我有数。”

刘志东一拐出银行，心里就骂了一句。

他心疼那九百元钱转眼就没了。更心焦，贷款遥遥无期。他怀疑前几次，小陈是在钓他的鱼。总让他等信，其实并没有将计划报上去。也许这次能报上去，但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是否被批准。显然，这个工程已经等不及这笔贷款，需要另想办法。

他迅速地在心里过着筛子。

最后，他想起了宋亮。这年头，时兴关系网办事，虽然宋亮只是一个小科长，但毕竟是在政府部门，面子大，信息灵通。

他当时还想到了张大新，但马上放弃了。找他就像去催那笔货款，这不是他刘志东该干的事。

宋亮很热情地接待他，听了来由，却直摇头。他的位置攀不上银行的关系。

宋亮显得比他还急，那天晚上的经历让他看清刘志东是个好人。关键他是赵彩云很信赖的人。微妙的心理让宋亮觉得帮刘志东就像在帮赵彩云，更像帮自己。

他替刘志东出了一个主意。他说：“干嘛贷款啊，十万元，找朋友凑一凑不就得了。”

刘志东摇摇头，他知道，这个宋亮还是个嫩瓜，他帮不了他；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和宋亮告别。

就在这时，宋亮眼睛一亮：“对了，我想起了一个人，他肯定能帮你。”宋亮一骈腿上了刘志东的摩托车后座：“走，去找王二虎。”

王二虎一听就裂开了嘴，他说：“这不好办，钱是有，不过都压在货上呢。”

王二虎说的是实话，又不是实话。

这年头，各个行业都存在压款现象，他的这批货确实还没回款。

但他账上还躺着三十万元，但他不敢动。开公司，手里没有一笔备用金，那就是自己找死。拿到那笔货款，他需要用一笔钱来撬动签字拨款的那只大手。大街上每天都有公司开张，鞭炮一响，都是日进斗金的气象。但开着开着就关了门，十家有八家是因为资金链断裂。

王二虎能挺到现在，就是靠着这份粗中有细的机灵劲。

但他不想得罪宋亮。

自从那次存折事件认识，宋亮成了他的座上宾。

首先他们确立了老乡关系，他们都来自临近的博城。

一来二去，三杯两盏，竟然用酒精淘出了一门远房亲戚。

从宋亮母亲那里论起，王二虎竟然和他是老亲，他成了宋亮的表叔！

宋亮有个叔叔在博城发电厂当副厂长，分管供应。所以，他必须给宋亮一个面子。他一直想把煤炭生意打进那家发电厂。

他说：“刘经理，看在我表侄面子上，我可以借给你五万元，其他你自己想办法。”

刘志东一听心里就开了花。

他说：“太谢谢您了，您可给我救急了。”

刘志东拿上钱就要走。

王二虎很热情地挽留他们。

刘志东挂牵剩下的五万元怎么解决，有些犹豫。

王二虎很爽快：“这样吧，你先去忙事，我们这里十二点下手，你不来，我们不开席。”

王二虎其实是客套，他真挽留的是宋亮。

刘志东说：“你们别等我，我这边拿不准。”

一骑摩托出来，他心里已经落下了一小半块石头。实在借不到钱，他就先用这五万元顶一下，其他，后面再想办法。

就在临出门时，他想到了张有志。虽然这是最不应该去借钱的人，但情形逼迫，他必须去试一试。

他刚走，王二虎就张罗酒菜，口味完全按照宋亮的喜好。

不到十一点半，王二虎就吆喝开席。

宋亮看看墙上的挂钟，他说：“我们等等刘经理吧。”

王二虎说：“一边喝一边等，你看他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未必来。”

他猜得很对，喝到十二点半，刘志东还没影。

王二虎和宋亮已经酒精没顶，没有了俗套，只剩下热烘烘的感情了。

王二虎大包大揽：“好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说的是宋亮的心事。

处在恋爱中的年轻人被酒精一拱，说话总喜欢往个人感情上跑，那感觉，好像世上所有人都处在恋爱中，都喜欢听这些情话。更何况是和自己的表叔。

他再三提到了他的大学同学赵彩云。

王二虎一听就乐了，他马上打消了今天提电厂那事的念头，他要再加把火，把那锅饭稳稳地烧熟。

他说：“表侄子，你行啊，眼神挺准，那可是个好姑娘，人长得好，又能干，心眼也好。”

他马上抄起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赵彩云。

他说：“赵经理，你老同学宋亮在我这儿呢！”

赵彩云关注点没在宋亮身上，她关注的是刘志东也去过又走了的情节。王二虎再说什么，她都没在意听，喝了酒的人热情又啰嗦。但她达到了目的，她最终听清了刘志东去是为了借钱，借了五万元，还差五万。

临下班，刘志东精疲力尽地回到公司。

路上，办公室接连给他打了三遍传呼，所以，他急着赶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赵彩云坐在沙发上。

赵彩云拿出自己的军用小挎包（那是外公送给她的），从里面拿出五摞钱。

她说：“刘哥，这是五万元，你先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