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床,刘志东就风风火火地忙起来。
他找来了几个本村要好的玩伴,用两天的时间在自己家的小南屋盘起了柜台,支起货架,开了向街的门口。全程没让父亲刘泉参入,刘泉只好做了帮闲的看客,偶尔支支招。
接下来,刘志东骑着自行车,连着窜了几趟鸢城的南下河批发市场。每次都是满载而去,麻袋里装满了地瓜和花生,到那里站街头扯着嗓子高声叫卖,换成钱。
回来更是满载,全是村里人稀罕的小百货。
选了一个好日子,一挂大鞭响透了巷子,人群闻声而来,刘志东的小卖部正式开张了。
名字叫得响亮,玉泉洼商店。这是玉泉洼的第一家小卖部。
刘志东满打满算投入了二百元,没用父亲刘泉一分钱。月底一盘帐,净利润四百元。半年下来,刘志东将自行车换成摩托车。去鸢城,过去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来回奔波一天;现在来去如飞,半晌打一个来回。
村里人眼馋跟着开了两家小卖店,却都竞争不过刘志东,压不住他的财运。
村东头的张有志,仗着家底厚,投入多,他的卖店店面是刘志东家的两倍,名字更响亮,玉泉洼大商店!却同样干不过刘志东。
这让他心里很窝火。
他们两个年龄相仿,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都有一股机灵劲,干什么事都喜欢明里暗里比个高低。
很多人一直解不开这个谜,同样开店,为什么刘志东就红红火火,别人就蔫不拉几。多年以后,刘志东自己释放了这个谜底,人们才恍然大悟。
刘志东二百元开小铺的创业经历,后来成为玉泉洼村妇孺皆知的一段佳话。
南邻的老何是个乡村艺人,吹拉弹唱无一不会。他拉着京胡唱了一段:“玉泉洼有村五百年,勤劳耕读代代传,如今出了个刘志东,他小小年龄不简单。”
两年多,刘志东家就盖起了五间红砖大瓦房,小卖部也扩大了店面。
那年冬天,刘泉彻底歇了自己的木匠手艺,转而为儿子守店。
刘志东腾出精力干起了大锅炒花生的生意。贴着小卖店的山墙,搭了一个窝棚,支起了八铟大锅。每天天不亮就起身,生火用大锅炒制五香花生。
花生出锅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晾晒,热气裹着香味缠绕了半个村子。
太阳一冒红,他就骑车出了村,满载着前一天已经凉透的五香花生果,直奔鸢城。
到了鸢城,大街小巷地串,给早已联系好的各个代售点批发送货。
回来当然还是满载,依然是小百货,花样更多,更新鲜。
自己家的花生没货了,他开始四乡收购,带动了周围十几个村的花生产销。
眼看着这个家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却不想,妹妹一病压身,压垮了全家人。
香玲的病来得突然,来得凶险。
好好地上着学,突然就晕倒了。
先从镇医院看起,打针吃药,一个多月,却一直不见好。到后来县医院也没辙了,建议他们转院去鸢城人民医院。
那时候,香玲已经消瘦得吓人,面色苍白,牙龈时常出血。
刘志东从医生的话语里听出了疑惑,如果成真,那对他们全家无疑是晴天霹雳。
在鸢城人民医院,刘志东带着香玲经过一系列检查,化验,确诊结果像炸雷轰懵了全家人。
刘泉主持了家庭会议。一家人都摇头叹息,最后都把目光转向了刘志东。这个家,这些年,是他挣下的,他的意见现在最有分量。
刚刚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刘志东一拍桌子:“治,砸锅卖铁也要给香玲治病;鸢城治不了,我们去省城,大不了,去北京。”
家里需要刘志东顶大台,母亲张巧云担负起了陪床的任务,她满怀希望陪香玲住进了北京最好的医院。
钱哗哗地流进去,病却一直不见起色。最后,为了做价格昂贵的骨髓移植手术,家里借下了高额债务。为了借到这些钱,刘志东把小卖部和炒花生的业务一起作价盘给了张有志。
他去北京看望妹妹,进病房没坐多久,他就告别出来坐上了从北京去南方的火车。他受不了香玲那可怜巴巴的目光。他要去深圳挣一笔大钱回来,用那些钱,托住妹妹的命。
但他一下火车就得到了凶信。
妹妹手术失败,已经去世两天。这两天,全家人都在焦急地等他的电话。
他连夜坐火车往回返。
一路上,泪水不断,茶饭不思。他太疼爱这个比他小六岁的妹妹了。从小香玲就围着他转,哥哥长哥哥短,嘴巴像抹了蜜,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回到家里,守着家人,面对村人,他却一滴泪都没掉。
处理完了妹妹的后事,他挨门挨户谢了乡邻的帮忙之恩。第二天就转道鸢城,买上绿皮车票,再度踏上去深圳的旅程。
去鸢城是张有志骑摩托车送的他,那辆摩托是刘志东作价卖给他的。在鸢城火车站,张有志硬塞给他五十元钱,告诉他:“兄弟,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我可以把小卖部再原价还给你。”刘志东笑笑说:“有志哥,你放心,这世上没有我刘志东闯不了的火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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