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洼之行,刘志东的心思一点不比赵彩云轻。伴随一个酷似妹妹的女人去祭奠自己的亲妹妹,这让他的内心针扎一样疼。
从定下计划开始,他就六神不安,心里就像被抽空,有千般的滋味环绕却无处安放。
从家里出来,沿途村民们的议论声灌满他的耳朵,他面色如常,气息平和地和村民们打招呼,开玩笑,内心却波澜起伏,澎拜有声。
村民们把赵彩云看成了他的未婚妻!
那晚在歌厅,他察觉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东西。
他曾经发誓像爱护香玲一样爱护这个叫赵彩云的女人,做她的哥哥,保护她,爱惜她,为她的幸福去做任何事;包括为了她的婚姻,去尽力撮合和帮助宋亮对她的追求。
即使他知道了赵彩云因为身体原因拒绝了宋亮,但他更多的是为她惋惜,并且时刻想帮她卸掉这个心理障碍,用新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如果香玲健在却不能结婚,他做为哥哥该多么遗憾。所以,他一次次暗助宋亮决不放弃。
但那晚,王小一的加入,让他心思陡转,他恍然觉察心目中的赵妹妹竟然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女。他的内心开始倾斜,他脱离了哥哥的角色去重新认识这个赵妹妹。
一晚上,他一首歌也没有唱,而是默默地注视着赵彩云。
他看到了一个稳重安详的赵彩云。看到了一个由内到外光彩照人的赵彩云。心里,哗啦一声,一扇门打开,他在一瞬间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赵彩云一见到小家昊,就觉得和这个孩子有缘。
他的眼神让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她差一点就脱口问他是否喜欢做梦。
这样眼神的孩子,是对世界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存在方式。他知道,生活中很多事,别人帮不到他,他只有靠自己。所以他貌似腼腆地面对别人,其实,是固执地拒绝别人进入他的内心。
这不是矜持,这是坚守;这不是孤独,这是隔膜。
一颗幼年就面对父母离异的儿童心灵,它的深度可以装下一座村庄。其实,他心里装着两座村庄,一座是母亲的村庄,一座是父亲的村庄。两边都无法割舍,两边又无法同时拥有。
他从情感上依恋父亲,与父亲相处让他踏实。但父亲总不在家,永远是一个忙碌的身影。
他又无法割舍母亲,毕竟,她身上的气味让他觉得亲近。但母亲也是一个他无法靠近的人,她整天在外面和一群陌生人东奔西走,很少关心他需要什么;而她的喜怒无常,也让他总是提心吊胆。
所以,他靠在奶奶的怀抱里,就像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梦境。只有在这个梦境里,他才能静下来,才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这种与生相随的声音现在是他最信赖的伙伴。
赵彩云握住他小手的一瞬间,冷暖交流,马上互相捕捉到了彼此的感受。
小家昊内心升起了对这个阿姨的好感。
而小家昊的手温,让赵彩云联想到了刘志东。
他竟然是一个装满了心事的男人,却又是一个如此沉静的男人。
在香玲的墓前,她已经寻不到最初的情愫。香玲是她的病友,但现在她无法再用怜悯和同情来面对香玲的亡灵。
她们最初的相约,现在看来是多么幼稚,她们的喜怒哀乐其实是建立在她们少女的视角。香玲的死,是悲剧,又不是悲剧。
为了不再让赵彩云受到刺激,刘志东竟然一直在她面前隐瞒他与香玲的关系。这样亲如兄长的守护,加在自己的亲妹妹身上,必然更加厚重和无微不至。
从这个意义上说,香玲死得并不凄凉,最起码,她是在亲人的百般呵护下离开这个人世。
回鸢城的路上,赵彩云一直注视着刘志东专心驾驶的背影。临别时,她突然有了马上想再见到他的欲望。
那天赵彩云在鸢城日报上看到了一个求助报道,一个身患白血病的男童,需要筹钱做手术。那上面留着患者的姓名和家属的联系方式。
敏感的字眼刺疼了她的心尖。她当天就赶过去,用大信封包着五千元现金。
在那里,她和刘志东不期而遇。
第二天他们的捐助行为出现在报纸上,记者用热情洋溢的笔触,赞美了新时代这俩个品德高尚的人。
一个月后,孙涛和赵彩云被属地党委叫了过去,他们公司被确定为鸢城第一批私营企业党建试点单位。
年轻的女组织委员王琳说了一个数据:“截止到目前,全国私营企业的党组织建设不到百分之三,希望你们工程公司能够成为党建工作的示范单位。”
孙涛很自觉的把这个政治重担交给了赵彩云。
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做为个人,你平时可以很昏,但关键时刻必须保持清醒。”
用了一周时间筹备,他们的工程公司建立了党支部。
半年后,工程公司扩大为鸢城建工集团,人员激增,很多国有企业下岗的党员职工进入集团工作。经组织部门审查批准,他们相应地成立了集团党委;赵彩云任党委书记。下辖三个支部,其中一个就是刘志东的玉泉洼建筑公司支部。
孙涛极力让刘志东的公司成为他们建工集团的分公司,便于业务往来。当然,公司业务独立,与集团只是名义上的从属关系。
赵彩云兼任玉泉洼建筑公司的支部书记。一年后,刘志东加入了党组织,他的入党介绍人就是赵彩云。
进入新世纪,赵彩云和刘志东的个人事业蓬勃发展。几年时间,赵彩云名下的企业已经有二个,一个是朝霞拔丝厂,还有一个是旭日工程机械公司。
刘志东的玉泉洼工程公司规模不断扩大,已经拥有了二级资质。同时,他又投资了一个石料厂,三位股东,一个是他的初中同学郎义军,还有一个就是赵彩云。
他现在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个二百万的心理设限。
但他并没有一丝要回到玉泉洼的念头。
他现在心在鸢城。这里有他的事业,有他的人际关系网,也有他越来越牵挂的心上人。他打算把天昊接到城里来上学,买好了房子,准备把母亲也接来。
这天清晨,一群不速之客的来访,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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