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梅之惑

“好吧。你赢了。反正，他们好不好，我都没什么。我只是希望念梅师姐可以活得更好。至于她跟什么人在一起，我无所谓。只要她觉得好就行了。”

冬来摸摸念秋的头，“你这小脑袋真的想得挺多的。好了，你去问问念梅，我去问问春来。我们先把人员定下来吧。”

“嗯。”

因YQ，念梅家里乱成一锅粥。客栈停业，餐馆停业，她也被困在家里，没有收入。所幸的是，她家里的客栈和餐馆都是自建房，不需要交租，但光是负担工人的工资和社保，就足够她父母双亲焦头烂额。起初，他们以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连续几个月坐吃山空，便越来越慌了。念梅没有其它的谋生办法，只好也做起了直播。接到念秋电话的这个下午，她仍在直播间，因为直播间人少，她退了出来接了念秋的电话。

“念梅师姐，我是念秋啊。”

“我知道啊，我存了你的电话呢。”

“噢，你也在做直播对吗？做得怎么样？”

“哎呀，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来往往的人倒是挺多，但是留在直播间的人少得可怜。”

“你没有设计好卖什么产品，还有话术吗？”

“没有啊。你教教我。”

“好。你记着啊——”

“嗯，说吧，我记着呢。”

“你先准备五六件东西，就是你要卖出去的东西。然后准备五六份这些东西的说明书。对着屏幕一个一个解说。噢，稍等一下，你够一千粉丝了吗？”

“不够。”

“那不行，你不能挂小黄车啊。”

“那怎么办呢？”

念秋心想，念梅师姐也是呆呆的，什么都不会，就敢播。什么都不学，就敢卖东西。

“师姐，这样吧，我把我整理好的笔记发给你看。你按照笔记来，一项一项来做。先上到一千粉，然后才开始带货。好吗？”

“念秋，你太好了，谢谢你啊。我正无头苍蝇一样呢。”

“跟我客气什么啊。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直播带货啊？”

“也不是。现在不是没办法吗？又不能出去，又没有收入。我想帮帮家里，挣点水电费，菜钱也好。”

“那这样好不好，你先学直播，然后不要卖货，你直接播刺绣，怎么样？”

“直播刺绣？有人看吗？”

“有，很多人看。你绣得好，更多人看。会接到订单的。”

“嗯，我不抱太大希望。”

“念梅师姐，你听我说……”

“嗯，你说。”

“我和冬来师兄做了一个全球刺绣平台，六月份就上线了。现在需要有经验的绣工十几个。在平台还没有上线之前，你们就在直播间里做直播，接订单。平台上线了以后，就在平台接订单。平台给你们做广告推广，让你们接到五湖四海乃至全世界各地的订单。这样，你就是坐在家里，也能有收入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啊。你看，平台没有订单的时候，你做直播，直播有一部分收入，绣出来的作品，可以卖了变成收入。这是双重收入。如果平台给你分配了订单，你可以绣着这个订单做直播，两边都不耽误的，这是不是最好的安排？”

“是哦。你们怎么想的啊？想得太好了。”

“也不是，也有风险的。运营平台需要很大投入，所以我们会在你们的订单上抽取一定的介绍费的。这个，你能同意吧？”

“那当然同意啊。不是同意，是乐意。非常乐意。”

“那既然这样，就这么说定了，我叫冬来师兄给你寄一份合作协议，你签了名字就给我们寄回来。”

“还要签协议啊？”

“当然要签的，一来是确保出品精良，过关。二来是保证你的收入不被侵吞啊。这是双重保险。”

“噢，我明白了，念秋，你真是做了件大事啊。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

“念梅师姐，你不要讲客气话了。其实我们运营这个项目挺久了，挺失败的。如果你和春来师兄都能加进来就好了，我们就有了左膀右臂，离成功更近了。噢，对了，你最近和春来师兄怎样了？”

“没怎样，就……就那样呗。”

念梅吞吞吐吐，念秋猜到了几分，“你们，又分手啦？”

“嗯。”

“为什么啊，前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

“都好久了。我爸妈因为家里很困难，想让我嫁一个经济实力强的，我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也不太敢违背他们。我想，就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说吧。”

“你到底爱不爱春来师兄嘛？你如果爱他，就不要这样等啊等啊，等的人心里会凉的。”

“……”

“喂？”

“嗯，我在听。”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

“嗯。念秋……”

“嗯？”

“我真的很矛盾，真的……有时候，很多时候，都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爱。”

“你爱冬来师兄？”

念秋冷不防这么一问，念梅如遭重击。她忙说：“你瞎说什么啊，冬来师兄爱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你是不是爱他嘛？我又不介意你爱他，你不要对我藏着。”

念梅被念秋的话惊诧的，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念秋。”

“嗯？”

“我跟你说。”

“嗯，你说。”

“在你没有跟冬来师兄好之前，我，的确是觉得他很优秀，很好，好像是我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样子。”

“嗯。”念秋波澜不惊。

“但是，当我知道你们好了以后，我在心底里，由衷地祝福你们，为你们感到高兴。这是真话。”

“我相信你的，念梅师姐。”

“所以，我根本就不爱冬来师兄啦。你相信我，就该明白了。”

“所以，我这么问你，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你要知道爱不爱春来师兄，要先知道，爱不爱冬来师兄啊！”

念梅被念秋的话绕晕了，她扑哧一笑，“真有你的。”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我真怀疑，你到底爱不爱你老公啊，念秋。”

“我当然爱啊。”

“你爱他，你还能这么问我，是不是爱他？”

“他那么优秀，除了你，肯定还有别人爱他的。难道我能管得了所有人吗？她们爱他，证明他真的有魅力。他不爱她们，只爱我，证明我真的有魅力。我有什么好紧张呢，你说是不是？”

念梅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念秋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故意这么说让她觉得难堪？

“师姐？”

“嗯？”

“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你真的还是你啊。”

“此话怎讲咧？”

“当年，你跟我住一起，说不婚，不嫁，宁愿自己一个人。虽然你现在结婚了，嫁了，但我觉得你还是那么潇洒，那么有个性，那么有想法。”

“那我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挺好的，我很羡慕。”

“哈哈，你别羡慕我了。你是单身人士，你有机会拥有更好的。这天底下大把好男人等着你挑呢。”

“并没有。好男人都结婚了。”

“你的意思，真的不等春来师兄了？”

“唉，我真的不知道呢。念秋，你帮我想想。”

“你太搞笑了，我的姐啊。你爱他就等他，不爱他就快刀斩乱麻，赶紧的，想清楚啊。”

“说实话给你听。”

“嗯？”

“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我觉得春来，并没有对我有那种排山倒海的爱，他的爱，是权衡利弊的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

“我当然懂。是你天真。”

“天真？”

“对啊。你以为冬来师兄爱我，就不是权衡利弊的爱了？如果我长得跟丑八怪一样，他会爱我吗？”

念梅大为震撼，生怕念秋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春来师兄爱你，正因为你有他看中的价值。你犹犹豫豫，正因为他的价值还没有达到你天平的砝码，不是吗？我们都一样，都是俗气的不得了俗人，并没有上到为了对方奋不顾身命都不要的境界。所以，如果两个人价值观差不多，能谈得来，互相有可利用的价值，就是最完美的结合了。你说，是还是不是呢？”

“念秋啊……”念梅身体里的一股气忽然消失了，她虚得不能再虚的声音说：“念秋……”

“嗯？”

“你不能这样说。”

“啊？”

“冬来师兄为了你，真的是奋不顾身，命都不要了。他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的。”

“……”

“我们都好羡慕他，羡慕他可以为了一个人，到那种境界。更羡慕你，可以得到一个人生死追随的爱。”

念秋叹了一口气，“念梅师姐，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根本不想他这样不要命地去爱我。你懂吗？当你真正爱一个人，你并不会因为他为了你拼命而沾沾自喜，反而会恨自己无能，会自责，会反抗，会想要制止他，不让他那么歇斯底里。你懂吗？”

“……”念梅心里想，自己错怪念秋了。冬来师兄的爱是真爱，念秋又何尝不是呢？

“真正的爱，是让对方幸福，如果自己不能给予对方幸福，那么看着对方幸福，就够了。这才是爱。”

“所以啊……”念梅幽幽地说。

“所以什么？”

“所以我没有感到春来对我有这种感觉，我也没有感到我对他有这种感觉……”

“师姐。”

“嗯？”

“如果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什么？”

“遇上这种爱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你怎么办呢？”

“……”

“难道你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就为了等那个概率吗？”

“……”

“你的青春，也就这么几年，你经得起吗？”

“……”

“师姐。”

“嗯？”

“怎么老是不出声？”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万分之一的概率，不是就是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万分之一的概率，最后呢？梁山伯与祝英台，万分之一的概率，最后呢？”

“……”

“我家公跟家婆，是相亲结婚的。他们一个话挺多的，一个话不多，生了一男一女，现在不知道多幸福。我确信，他们不是那万分之一，但他们却是幸福的百分之百。我很羡慕他们，很平静，很幸福。”

“嗯。”

“你尝试去发现春来师兄的好，看到他的闪光点，看看是不是会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因他感到愉悦。如果会，那就是爱。”

“你说得这么肯定，你变成爱情专家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爱情电视剧看多了，自然什么都知道。原来我们在宿舍里，都是你说我，现在我说说你，我也是有资格的。我当妈啦。”

“哈哈，对哦，你的BB怎样了？会说话了没有？”

“拜托，一年才会说话的好吗？看看你，小姑娘一个，你就该听听我的话。”

“诶，念秋。”

“嗯？”

“说真的，你觉得春来怎么样？”

“挺好的啊。”

“你别敷衍啊。”

“真的，不是敷衍。真的挺好的。”

“那你当时怎么不喜欢他？”

“我当时，谁都不喜欢好吗！我一心只有刺绣，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也有可能喜欢他咯？”

“哈哈哈哈，那，可能，不太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当时油嘴滑舌，我最讨厌那样的。”

“那你还说他挺好的。”

“他挺好的，是说他做事挺靠谱的，虽然贪玩，但从来没有耽误正事啊。他在我面前油嘴滑舌，就是因为他不够尊重我，觉得我分量不足，他想怎么戏弄就怎么戏弄。他在你面前，会这样吗？”

“不会。”

“你看，啧啧啧。”

“怎么了？”

“优越感来了，是不是？”

“你别这么皮啊。哪里来的什么优越感？我哪儿都不如你。”

“哈哈哈哈，念梅师姐。”

“嗯？”

“你别说笑了，你处处都胜过我。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越说越离谱了。”

“好啦。从春来师兄对我，对你的态度上，你就应该知道。他对我不过是觉得逗我好玩儿，对你才是真心的。真心对一个人，不敢玩闹的。你回想一下，是不是？”

“……”念梅心里当然说是，只是她不能在念秋面前表现出来。她怕又伤了念秋的自尊。

“师姐？”

“嗯？”

“我等会儿把笔记发给你，你好好看。我BB醒了，我要喂奶去了。有什么不懂，你再发信息问我。”

“好好，你快去吧，快去吧。”

“嗯。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