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午餐,冬来跟念秋说,“你好好睡个午觉,我得马上出去一趟,比较急。”念秋非常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她说。她知道冬来的性格,直来直去的,怕他出了纰漏,便问能不能带她一起去。
冬来却说:“回来我带两个烧鸡腿给你,想不想吃?”
念秋笑说:“不想,我只想吃辣的东西。你告诉我,你去做什么,好吗?”
冬来欲言又止,念秋便劝他:“他们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希望你可以什么事都跟我商量商量,这样比较好。你看着前面,我帮你看着后面,把把关呐,虽然我的作用不会特别大,但毕竟两个人胜过一个人,是不是?”
冬来便拉她坐下来,说:“孙小智让我不要在村委开展项目,直接跟他合作。他给我投资……”念秋瞪大眼睛,眨了好几下,尚未问出口,冬来又说:“我觉得没这么好的事,就问了几个以前的朋友,大家对他的评价都不高,而且听说他想做书记,没成,做了副的,因为这样,可能是想搞点事情来阻止陈书记。我现在就要过去找陈书记,赶紧签协议,签好了,就有理由拒绝他了。”
“你是说,你想造成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所以不是故意不跟他合作的局面,对吗?”
“对。”
“我觉得不妥。”
“怎么呢?”
“如果他是小人,我们最好不要得罪他,以免后面有不必要的麻烦。”
“那倒不怕,我们又不求他。”
念秋听冬来这样说,一笑,她就知道冬来会这样说。他是直肠子,拐不了那么多弯弯道道。念秋说:“那是,我们的确不求他,但是也不能让他看出来我们不想理他,埋下一个地雷啊。”
冬来点头,问:“你说,怎么做,比较好?”
念秋在冬来耳边耳语几句,冬来频频点头。尔后,他掏出手机,打通陈南湘电话,请他过来家里商量事情。
半个小时后,陈南湘到了。冬来把孙小智来意一说,陈南湘便立刻懂得了。二人在冬来家里拟好方案,打印出来,念秋给二人拍了照,冬来把照片发给孙小智,说他前脚刚走,陈书记后脚就来了,而且拿了方案协议让他签字。他觉得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人,于是就签字了。如果不签字,怕后面陈书记对自己有意见。何况,这一次和陈书记的合作,只是兴趣班的合作,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后期的其它合作,他也期待着与孙书记的合作。
孙小智没回信息。
陈南湘让冬来暂时不用理会孙小智,三人合计着先购买第一批刺绣工具,冬来先垫付款,陈南湘承诺后面再给他报销。但冬来压根没把那点小钱放在心上,高高兴兴地继续做筹备工作。
念秋却觉得不能单靠这一边挖掘和培养人员,得多管齐下,于是重新和小溪取得了联系。无奈小溪还有大半年就得毕业了,目前正在筹备毕业展。她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在撰写论文以及与论文相关的材料布展上。二人交流了以后,小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她提议将念秋和冬来创作的创新粤绣产品写入自己的论文,这样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将他们二人的刺绣作品作为“论文相关材料”在毕业展中进行展示。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小溪论文缺乏实地材料和真人采访的问题,同时又帮助念秋很好地展示他们的创新作品,能够为他们带来一定的关注和机会,一举两得。
念秋高兴极了。高兴归高兴,还是免不了回答小溪的疑问,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又突然冒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念秋只好以家里有事,回去处理家事为由搪塞过去。
挂了电话,念秋把这段时间自己绣的一些作品图发给小溪,告诉她有些是之前直播的订单,已经发货出去,但是如果喜欢可以再绣一份。小溪明确地倾向于手办、游戏装刺绣产品,认为这些才能抓住年轻人的眼球。另外,她让念秋再准备一套秀禾服。念秋问小溪:“你是想要龙凤褂还是秀禾服?”
小溪不明白念秋的意思,问:“有什么区别吗?”
“秀禾服是周迅演的那部电视穿的戏服,实际上是改良的,并不是真正的传统婚服,上衣是立领或者是圆领、大襟袄褂,下服是根据明朝马面裙改造的。制作过程根据要求可以调整,最短两三个月可以完成。但是传统的婚嫁服,龙凤褂呢,上褂下裙,工序相当复杂,一般要十二个月才能制作完成。我这儿没有现成的,时间紧,恐怕来不及。”
“你上次穿的那套是什么?来学校开讲座的。”
“秀禾服,比较简单的。”
小溪沉吟一会儿,说:“我是倾向于龙凤褂,更接近我想要表达的,但是如果来不及,实在没办法,就直接用你上次穿的那套吧!”
念秋不能跟小溪那套也不见了——丢在小洲村了。但也答应着小溪:“好,我先预备着秀禾服吧。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么?”
“嗯……得准备你们两个照片……哎哎,对了,念秋,你好像没有成年啊,你居然敢结婚了?”
念秋噗嗤笑出声来,说:“我早都成年了……”
“不对啊,上次我们说给你介绍个男同学,你说你没有成年……”
“成年啦,我只是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罢了。”
“我的乖乖,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你都敢摆酒结婚,你真是够敢的了!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他对我很好的……”
“啧啧啧,这狗粮砸得我头破血流。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啊……”
“是真的,之前你不是知道吗,在直播间给我打赏的,就是他。”
“哟,哟,真的啊?果然,果然,网红都嫁给了榜一大哥……”
念秋呲呲地笑着,说:“没有啦,他原来就是我师兄,是认识的。他追了我很久,我没有答应他而已。”
“噢嚯……原来如此。那你现在怎么答应他啦?我们那个男同学找了你很久呢,他该难过了……”
念秋说:“下次见到你,认真跟你聊聊,电话里说不清楚。”
小溪叹道:“我知道,我知道,还不是因为缘分?因为爱情?”说完自己在那里笑了起来。念秋也笑着,二人互道了再见,挂了电话。
傻傻地笑了一阵,念秋心想,展出日期是来年四月,这么一算,时间就严重不够了。自己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那时候恐怕也抽不出时间来做这件事。
她犹豫着问冬来:“要不,我们告诉小溪,暂时不要把我们计划进去吧?”
“为什么呢?”
“我担心我们赶不及,耽误她的毕业展。她的事,比我们的更大,耽误不得。”
冬来笑笑,说:“傻瓜,现在是她需要我们帮助,我们也需要她的帮助,不存在她为了我们做出什么让步。我明白你的担忧,但还有这么长时间,我们应该来得及。在三楼,我藏了一部分作品,如果我们现在绣的赶不及,藏品可以派上用场。你呢,安心养胎,想绣,就绣点小件的手办、新奇的小物件就行了。我呢,准备秀禾服,我尽量地取巧,争取几个月绣好。至于其它的游戏服装,也取巧,采用部分图案刺绣,基本上可以应付得来。”
冬来这么一说,念秋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她眉眼里全是笑:“三楼里有藏品吗?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冬来说:“有点灰尘,等你生了孩子,我慢慢地清洁好,再带你去看看。”
“都有些什么作品?”
“我原来绣的,有一些是试验品,有一些是绣了双份的,留了一份。还有一些,是放假没事做在家里绣的。”
“我问的是什么类型的作品?”
“噢,有花草的,也有小幅的江山图,还有一两幅肖像——爸妈的。”
念秋忽然想到念梅告诉她的“裸体出浴图”,她看着冬来的眼睛,笑笑地问:“没有我的吗?”
冬来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说道:“有。”
“在哪里?”
“藏起来了。”
“藏在哪里了?”
“你想看?”
“想。”
“等生了孩子……”
“不,我现在就要看。”
冬来没辙,只好起身,牵着念秋上楼回到房间。他打开衣柜门,在隐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捧着盒子坐在念秋身边,却不打开盒子,呆呆地看着念秋。
念秋拿过盒子,冬来却摁住盒子,说:“你不要先听听,这是怎么回事吗?”
念秋眨了一下眼睛,笑说:“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想象,一个是偷窥。偷窥嘛,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想象了。”
冬来“噌”一下脸红耳赤,说:“这次,你完全猜错了。”
念秋瞪大眼睛看着他,“啊?真的……是偷窥?”
冬来点点头。
这下,念秋的脸红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冬来把盒子拿开,抱着念秋的肩膀,说:“别看了,以后再看,等你爱我再深一点,再深一点,再看。”
念秋扑哧笑出声,又拿过盒子,说:“我现在已经很深,很深,无法自拔的深,难道,我们两个现在还要有什么秘密吗?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冬来硬着头皮,“是不是我说的,你都全信?”
“那是当然。”
冬来松一口气,拉着念秋坐下,说:“尘土教授来讲课那天,下了雨,你没来吃饭,我担心你饿肚子,做了蒸糕送到宿舍去,喊了几次,你都没有回应,但我听见里面放着尘土教授让听的《牡丹亭》,所以我以为你音乐放大声了,听不见我喊你,就走到窗下去喊,还没喊,就……”
念秋一把摁住冬来颤抖的手,说:“那是我第一次裸着坐在床上……我原来从不那样,我原来就在卫生间穿好衣服再出来的!那天,那天是因为……”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两两相对,爆发了热烈的笑。冬来笑着笑着,断断续续地说:“应该是……我紧张,你干嘛……紧张?”
念秋说:“不知道,都是你,让我觉得好丑……”
“一点都不丑,真的……相信我……”
“你试过鼻屎在鼻尖上没擦干净,但是自己不知道,装作很正经跟老师打招呼吗?就是那种丑……”念秋说完,又哈哈地大笑。
冬来想了想,继续笑着说:“幸亏那老师是我……”
“不是……不是你……我真的,真的试过这样……”
冬来问:“那你后来怎么知道有鼻屎在?”
“臭美,照镜子啊……”
冬来摸了摸念秋的头,笑得更欢了,“那老师没告诉你吗?”
“最好笑就是这里,他平时从来不笑,那天就对着我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哈哈哈哈……”
念秋笑着笑着,就把盒子打开了,她看见一张极好的丝绸料子上面绣了一片粉色的花瓣,拿出来问:“那图呢?”
冬来接过那朵花瓣,抻直四个角,向窗口光源处移动,慢慢地,念秋看到花瓣渐变成一个熟悉的人像……两条奶白的细腿,水珠清晰可见,浅紫色的擦巾遮住了敏感部位,乌黑的秀发朝一边自然垂落着,眉毛秀气,根根可数,眼眸清亮,似有星光……
念秋看呆了,这哪里是什么裸体图,这就是一幅最普通的出浴图,只不过,图中的那个人,被绣线美化了……不,应该说,是被他的设计和巧思美化了。念秋自问,自己何曾美到这种程度?是爱她的这个人将她看作是美的化身,将她绣成了美的代表……她非常感动地,慢慢地抬头,朝着冬来轻轻一吻。吻落在冬来的鼻尖、额头,最后回到他的唇边。念秋看着冬来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曾经这么美。”
冬来放下图,交给念秋,“不止曾经,现在,未来,你在我心里,永远是这么美,你的光,永远照在我心上。”
念秋低下头,又抬起来,眼眸里涌出晶莹的泪,她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作品,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上面一片花瓣,侧过来看才看得到人像。”
“其实这个方法很多人用过,只是他们不是刺绣的方式。”
“所以我觉得很难呀,太难了……怎么做到的呢?”
“心里想着,不小心就做到了……我是很想,把这个画面留下来,当时,太震撼了……”
念秋看着冬来,满怀的快乐抛向他,她抱住冬来,欢喜地说:“这幅画令我太震撼了,藏起来吧,送给我,藏起来。好不好?”
冬来点点头,“本来也是你的。”冬来蹭着念秋的脸,闻着她的味道,那独属于念秋的味道,叫他着迷,叫他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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