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心

冬来隐隐约约捕捉到念秋的感觉，但是他说不出来。

“秋妹。”

“嗯？”

“你长大了。”

“嗯。”

“有担当了。”

“嗯。”

“有铠甲了。”

“嗯。”

“你心里还有我吗？”

念秋抬眼看了看冬来，眼眸里流转着冬来最希望看到的内容。“除了孩子，都是你。”

“不，我不希望这样。我希望你心里全是我。”

“嗯？”

“孩子有她自己的人生，她一定会离我们而去。去找她的另一半……而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不能尝试一下，把彼此的生命融合在一起吗？我们一起养大孩子，一起看着她走向别人，一起再去经历老去，我们不可以这样吗？”

“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念秋幽幽地：“我只是怕你会变。”

“我知道你怕，你不说我都知道。我不会说大话，我只想告诉你，相信我，跟着我就好。”

“我相信你，但我不得不未雨绸缪。”

“你这样让我很心痛，我感觉自己很无能。”

“我……”

冬来皱着眉。

“哥。”

“嗯？”

“人与人可以百分之一百融合，心灵相通，并且到老到死吗？”

“我们作为自己的试验品，试一下，行不行？”

“现在我还青春，颜值过得去，脾气过得去。如果我四十五，五十五，颜值没了，脾气不好，我还不爱你，你还会继续跟我生活在一起吗？”

“我们先不要这样假设。我们先假设，我们要一个怎样的人生，我们知道了这个以后，再来设定其它的突发情况，好不好？”

“好。”

“你想要怎样的人生？”

“不为钱发愁。”

“还有呢？”

“有尊严。”

“接着说。”

“睡觉有人搂着我。”

“嗯。”

“生病有人陪着。”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其它的呢？”

“其它的还能奢望吗？”

“你先说。”

“有仪式感。”

“嗯。”

“有惊喜。”

“嗯。”

“有成就感。”

“嗯。”

“……”

“还有吗？”

“想不到了。”

“这多简单，你认为我不能做到吗？”

“你能，你现在能。”

“秋妹……”

“嗯？”

“相信我现在能，未来也能，好吗？”

“我在想你说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万一你决定爱别人，我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

“要么死，要么活得更好。”

“那肯定不能死。”

“我没法活得更好了。”

“为什么？”

“我已经活出人生的天花板了。”

冬来安静地看着念秋，读出念秋眼眸里涌出与之年龄并不相符的老成。

“秋妹。”

“嗯？”

“我不承诺，我会用行动告诉你。”

“哥。”

“嗯？”

“我只是在被你宠着的时候，努力一点点，你不要拦着我努力，也不要觉得我努力是对你不信任。就简简单单的，有人爱，有人宠，我也要努力，也要不放弃自我发光的机会，就行了。”

“好，我明白了。”

“谢谢你。”

“你没有发现吗？”

“嗯？”

“你刚刚提到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爱这个字。”

念秋不语，回忆着自己说过的话。

“哥。”

“嗯？”

“我很爱你，很爱你。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基于这个前提。”

“这话让我回血了。”

“难道你认为我觉得爱情可有可无？”

“嗯。”

“那是从前的我。现在我不那样认为了。”

“嗯。反过来，你来问问我，像我问你一样——”

念秋高兴地一笑，说：“我真怕你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哈哈，你问嘛。”

“那好，你希望要怎样的人生？”

“你爱我，心里有我，凡事跟我商量。”

“还有吗？”

冬来摇摇头，又点点头，急急地在她耳边说：“一周三次。”

念秋低头一笑，抬起头来，嗔怪地看着他：“我就说嘛，总是这样没正形。”

冬来抓住念秋的手，“你不给我？”

“不给。”

“为什么？”

“我查过了，一周一次对男人身体更好。”

“放屁！”

“你……”

“以我实际情况为准。”

念秋笑着，摇摇头。“大姨妈，也要吗？”

“那当然不，我说正常的时候。”

“答应你。”

“不是答应，是享受我。”

“好，享受你。”

“你打算怎么享受？”

念秋趴在冬来的胸膛，笑得心潮起伏。

“说呀。”

“就平时那样啊……”

“你加点油……”

“怎么加？”

“听我的。”

念秋仍将头埋在冬来胸膛，低低地嗯了一声。

良久，见冬来不语，便问：“还要怎样的人生？”

“没了。”

“没了？”

“嗯。”

“只有这个？”

“只有这个。”

“那随便找个女的都能实现，而且有可能会更享受。”

“错，只有那个人是你，我才能享受。”

“为什么呢？”

“我是个人，秋妹。不是低等动物。”

“……”

“秋妹，轻松点。和自己和解，相信自我的魅力，享受当下我对你所有的付出和执着。你只要相信，我只要你相信。”

“……”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好。我会用我的方式去保护你。你就是我认知里的天花板，那么还要换什么女人呢？”

“哥，你今天读了什么古诗？”

“嗯？”

“曾经沧海难为水。”

“怪不得。”

“你不要扯话题。”

“我肯定不是天花板，你是勉强这样说的。”

“你怎么知道？”

念秋愣住，万万想不到冬来会这样说，她不知道如何作答。冬来见她紧张，忙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念秋脸红到脖子上，连拍了他的胸膛两下，笑道：“我做不到，怎么办？”

“我们一起努力。”

念秋大笑，“有谁努力这个的？”

“我们。”

念秋看着冬来，感觉整个身体被他热烈的眼神融化。“你真的没有别的要求吗？”

“有你，就够了。还要什么？”

“吃喝拉撒，理想达成，这些都不重要吗？”

“不是有你吗？顺其自然好了。”

“成。男人思维果然与女人不一样。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念秋抱着冬来的头，耳语两句。

冬来大笑：“你开窍了。”

爱辛醒了，哭声传来，念秋赶忙挣扎着站起来，回屋抱孩子。冬来紧跟其后，他让念秋站在一旁，轻轻地抱起爱辛，对着她逗笑。小孩儿一下就不哭了，冬来一边逗乐一边检查她是不是尿床了。看着冬来娴熟的手法，念秋忍不住摸了摸冬来的头。没一会儿，月嫂小芹姐从一楼跑上来。她身强力壮，竟然没有一点喘气声，笑嘻嘻地从冬来手里接过了孩子，说：“没有尿床呢，我们宝宝可爱干净啦，不会尿床的。她饿了，要妈妈了。”

念秋欲抱过来，小芹姐又说，“等一下，我把把尿，吃得更饱些。”

冬来说：“我来把尿吧。”

“我来就好。”小芹姐把爱辛的纸尿裤脱了，用脚拨了两下床底一个干净的尿盆，抱着爱辛蹲下来，嘘嘘声不停。小家伙高兴地叫了两声，手脚突然停止乱抓乱动。只听得塑料盆被“嗞”得大响，冬来便扯了两张纸巾蹲下去，帮爱辛擦干净。小芹姐站起来，将孩子放在床上，三下五除二穿好纸尿裤，抱起来给念秋。念秋接过孩子，转身坐在沙发上，对着一边乳房按摩几下，接过小芹姐递来的温湿巾，掀起衣服，擦了擦乳晕周围，对准爱辛的小嘴巴，小家伙立刻欢快地吮吸起来。小芹姐见冬来不走，便回避着，打开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冬颐咋咋呼呼地敲门，“嫂子，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噢，BB在吃奶啊？”冬颐穿过冬来，直直地走到念秋前面，弯下腰看着小爱辛，逗逗她的手，“好得意啊……”

念秋笑着看看冬颐，又看看爱辛。

“嫂子。”

“嗯？”

“等爱辛吃饱了，你就下一楼来。”

“怎么了？”

“妈着魔了。”

“哈？”

“她对着屏幕一个多小时，不敢走，厕所都不敢去上。”

“不会吧？”

“我让她去，她说你说的，要连续播两个小时以上。”

“哥。”念秋转向冬来，“你快下去，替替妈。替替她，她就肯去上厕所了。”

“嗯。”冬来开门出去。

“嫂子。”

“嗯？”

“你怎么把我妈说服的？她怎么肯直播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全民直播时代，妈也想学习。”

“不会吧，这大大超出了我对妈的认知啊。”

“你也要播的，冬颐。”

“我？”

“对啊。假如时代是一条河，现在只有直播这艘船能带领你通往彼岸，你上不上船？”

“这个假命题啊，不成立。肯定不可能只有直播一条船啊。”

“这么说吧，直播这条船离你最近，你最容易够得着。不费成本就能上船，其它的船，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选哪个？”

“也不对啊。其它付出巨大代价的船，通往的彼岸肯定不一样的，没有门槛的船通往的彼岸，不是我想要的。”

“你说得对。你有你的理想，那你可以不做直播。”

“……你转弯很快啊，嫂子。”

“然后，你会发现，无论你选什么船，宇宙的尽头，还是直播。”

冬颐被念秋转了一道又一道，她不出声了。念秋指了指床头的湿巾，说：“帮我把那个拿过来，泡点温水。”

冬颐照做了。念秋抓起冬颐递过来的温湿巾，把水挤走，擦了擦另一个乳房，把爱辛换过来。爱辛的眼睛闪着光，嘴角上扬着，念秋抱着她，摇了两回，“宝贝，吃累了没有？妈咪累咯，换一边吃。”爱辛像听懂了，马上含着了，奋力地吸起来。

“嫂子。”

“嗯？”

“你不解释解释吗？”

“宇宙的尽头，是直播？”

“嗯。”

“你有一件商品，要卖出去，卖给谁？”

“卖给有需要的人啊。”

“有需要的人在哪里？”

“在哪里？”

“嗯。”

“哪儿都有。”

“错。在直播间。”

“啊？”

“对的，在直播间。准确地来说，大多数在直播间。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不是大街，也不是小巷，也不在传统的网店。全都在直播间。场景发生了变化，我们做销售的跟着变，这是顺应大势。”

“你说的挺对，我明白了。但是我没必要去找客户啊，我不做销售。”

“冬颐，你学的什么专业？”

“法律。”

“你要做一名律师吗？”

“不做。”

“那你为什么学法律？”

“那说来话长了，就是无意间选到的专业。”

“毕业了干什么工作呢？”

“做个文员吧。”

“读了法律做文员，好像有点浪费。”

“人生怎么过都是浪费，我高兴，就不算浪费。”

“如果我需要你帮助，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啊。”

“我需要你帮我做直播。”

绕了个大圈儿，冬颐才发现自己还是被绕进直播圈了。她咧嘴一笑，“嫂子。”

“嗯？”

“我知道我哥我妈为什么服服帖帖的了，被你洗脑的。”

“哈哈，我哪里有？”

“你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不自觉，我也被你洗脑了。”

“你帮帮我，我们一起赚钱花，不比你当个文员香吗？”

“香。但是我不想做直播。”

“你不用出镜，就打打下手，就行了。”

“也不用说话？”

“你一个律师专业的，怎么害怕说话？”

“我一个同学五音不全还学了音乐呢。”

“噢，真惨。”

“她过得挺好的，学的双键盘钢琴，弹挺六的。”

“所以你不喜欢说话，直播应该也能做得挺好。只要会那几句就行了。”

“好吧，我服了你。你让我怎么做？”

“妈做直播的时候，你给她帮帮忙就行了，等她的粉丝做起来，挂小黄车，上架，下架这些，你来做就行了。”

“我去学校了怎么办呢？”

“那就我来做。那时候，爱辛也应该可以坐在小椅子上了。”

“嗯。好吧。”

“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冬颐。不是对你洗脑。我们是一家人，你帮了我，我这辈子都记得，这辈子都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