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前脚刚走,陈南湘也跟着他出门,到处走走停停,向村民们了解陈冬来的情况。陈南湘现在是单打独斗,其他几位同事与他不同心。他正想借一个项目积蓄能量,改变目前这种状况,村委班子一条心,力道才能往一处使,项目才能一个个顺利开展……陈冬来像救兵,迎着他的计划而来。这一枪要是打响了,能让几个同事信服,也能对组织的信任有个交代。往后他再想做什么大的决策和动作,拳脚都能施展开,他心中的乡愁振兴大计,也就不愁不能落地执行了。
冬来顺着村道逛了一圈,经过几个池塘几亩菜地,感叹村里仍旧落后需要更多人来振兴经济之余,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展课程,又将会有多少人来参加课程。回到家里,他跟念秋讲了陈书记的态度和担当,很是激赏。冬来爸插嘴道:“这位书记是新上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干出点名堂,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帮帮他,他当然是再欢迎不过的。”
冬来问:“哦,原来不是他当书记吗?”
冬来爸摇头:“如果是原来那个,那你这事办不成。原来那个,要求他办事,先研究研究,再喝点喝点,把公家的权利当作自己的私利,能为他自己谋财的,他才肯去做。”
“怪不得我们村这么久都发展不起来呢!原来是有这样的带头人!”冬来皱着眉头说道。
冬来妈说:“过去的就不要提了。他也被抓了,没有好下场,以后,你们就跟陈书记踏踏实实干,把事情干好,不愁发展不起来。”
冬来爸担忧地说:“也不是那么容易。”
冬来问:“怎么说呢?”
“他是新官上任,以前的干部可能会不服他,大家不齐心,做事就不会顺利。”
冬来不语,怪不得今天他在居委会,只见到陈书记一个人,其他两个人,虽然照了面,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冬来沉吟一会儿,念秋递给他一杯茶,问:“怎么呢?是有什么新发现?”
冬来接过茶,不无担忧地说:“的确是像爸说的那样,他们几个人,不是一条心。我们有书记支持,恐怕不够,还得想想办法,让更多人支持我们才行。”
“陈书记身边那几个,原来习惯了直接分利益的,现在换了领导,不给他们分钱,恐怕不会太配合。”
“这么大胆,直接分吗?”
“我也是猜猜。以前管得松,现在不同了,我们还是相信陈书记,相信他的能力,能把一盘沙凝聚起来。”
冬来点点头。念秋和冬来妈陆续端了菜上桌,一家人边吃边谈。冬来决定再找秋来春来多了解情况,他无意与玉汝于成竞争,但行业趋势,行业动态毕竟是他们在一线的更为熟悉,问他们是不会错的。饭后冬来打了两个电话,分别给秋来春来,都没能接通,他去翻看他们的朋友圈,只翻到秋来的一条求神拜佛的朋友圈,其它与粤绣相关的信息,一概没有。
到吃晚饭的时候,冬来才接到了秋来的回电。他看了看手机,忙放下碗筷,跟念秋使了个眼色,走到阳台上去讲电话。
冬来喂了一声,说道:“秋来,这么忙?这么老半天才给我回电。”
听筒那边没有声音,冬来拿出手机看了看,还在通话中,以为是信号不好,他再喂了两声,把电话挂了,再打回去。电话接通,传来秋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吓了冬来一跳。冬来问了秋来好多句怎么了,奈何他就是不说,只一味哭。哭到最后,秋来断断续续问了一句:“大师兄,你能不能借我二十万?”
冬来皱眉,心想秋来虽然平时说话有点不着调,但是做事是很稳重的,若非真的急需,他断然不会开这个口。想到这里,冬来说:“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我去找你吧!”
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广州,我不在山庄,大师兄,我发生了好多好多事,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
冬来越发担忧起来:“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跟我说。”
“我妈病了,现在住院,医生说如果做手术,需要几十万手术费。我没钱,我不敢去见我爸我妈,我连他们的电话都不敢接,我不是人,我没用,我不孝……我……”他说着说着又号哭起来,听起来像是强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情绪倾泻而下。
“秋来,你听我说,你先别急,你把事情捋顺来,一件一件事来说……”
“大师兄,我跟你说,捋不顺,有钱就能顺,没钱捋不顺。我女朋友听说我妈病了,跟我分手了,我说不用她出钱,她也不理我了……她花了我那么多钱,我的钱都花在她身上了,她现在跟我说分手就分手……”
冬来皱着眉,回想起秋来一副女友奴的样子,顿感万分唏嘘。
“大师兄,我不打算去我见我妈,我没脸见她。昨天,从昨天开始,我把广州的庙宇大神全部都走了一遍了,我跪着求他们救我妈一命,让我妈渡过难关,我跪了几十遍,把头都磕破了,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话,我妈一定会过关的……”
听到这里,冬来在心里大骂了一句秋来浑蛋。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真想大骂他一顿,骂他乱来,骂他不切实际,骂他没有智慧……但是他骂不出口。秋来的语气,是背水一战的语气,更是破釜沉舟的语气。如果不是绝望到极点,他不会这么“反其道而行之”。他一定会被家里骂过了,他的父亲,他的姐姐,都骂过他了,他不再需要又挨一次骂。
冬来冷静地说:“秋来,这样吧,你告诉我阿姨在哪里,我替你去看她,我带点钱去,应应急,你把医院的定位发给我,我明天就去。其它的,你别想太多,凡事想开点。就像你说的,说不定虚惊一场呢,说不定不做手术吃中药也能好呢,方法有很多,你要面对,要去做才行。现在,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要让你妈觉得心安。你不接电话,反而增加了她的担忧和痛苦,不是吗?……”
“不用,大师兄,不用。我已经向神明承诺了,我愿意用我十年的寿命换我妈度过这个难关,我相信我妈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不用钱,度过了难关,就不用做手术,不用钱……”
“要不要用钱,再说,我先去看看。最好,你今晚也好好睡一觉,精神状态好一点了,跟我一起去。这时候,你妈不一定是指望你能拿出多少钱,她只是盼你在身边,这一点,你必须要做到。”
“不,我不去……大师兄,我不去。”
冬来严肃道:“秋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话音未落,秋来嗷嗷地哭起来,边哭边说:“不,不,大师兄,你不懂,你根本明白。我受不了我妈病成那样,我受不了……我妈最爱我,把什么好的都给了我,而我却什么都给不了她,我没用,我没办法面对她……”
“坚强起来吧!秋来,生老病死,迟早要面对的。更何况,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也许明天就雨过天晴呢!坚强起来吧!”冬来苦口婆心,早已经忘记了他找秋来的目的,又化身成当时那个絮絮叨叨的大师兄。
秋来呜呜地哭着,不管冬来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说如果万一要手术,让冬来无论如何要借给他二十万,最少十万。冬来答应了他,他才把电话放下。
回到餐桌,念秋见冬来变了脸色,忙问他怎么了。冬来暗示她先吃饭,吃完饭再说。看着桌上的叉烧、腊肠、菜心,本来胃口十分好的冬来没了胃口。他草草扒了几口饭,拉着念秋到房间里商量帮助秋来的事。念秋对于冬来要怎么支配家里的钱,没有二话,冬来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更何况,他是拿钱去救人,不是拿钱去挥霍。得到念秋的支持,冬来又给秋来打了个电话,让他放心,如果需要手术,会借给他二十万,让他放心。秋来听到冬来这样说,像搬到了救兵,计划马上去找冬来。冬来觉得秋来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问他你怎么不先去找你的母亲,而先来找我呢?他让秋来赶紧去医院尽孝,钱的事情不用担心。秋来才清醒过来,嗯嗯地答应了两声,承诺会先去医院,后面看情况再联系。
刚挂完电话,春来发来微信,说今天工作比较忙,没有接到电话,问他在哪里,近况如何。
冬来想拨电话,但又想着春来发信息来,必是不方便接电话,便问他,是不是最近订单多,所以忙,又问他师父身体怎样,山庄生意如何。春来回了一条让冬来瞠目结舌的信息,他说他已经离开山庄两个月了,目前在老家装修老房子,想做成粤北第一绣文化民宿。山玉汝于成的生意应该还不错,但是很多人都走了,也来了许多新人。现在山庄上得了台面的就剩下秋来和念梅几个人了。
冬来问了一句:“你方便接电话吗?”
没一会儿,冬来的微信电话响起,头像显示是春来。
电话里传来冬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声音新添些许沧桑,“大师兄,我怕你睡了,才发信息的。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冬来心头一热,说:“春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大师兄。”
“我不知道你也离开了山庄。我过得还不错,和念秋一起,我们结婚了。”
春来在电话那头哇哇直叫,沧桑一秒破冰。冬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念秋,念秋回忆起春来搞怪的样子,也笑了。
“哎……大师兄啊,还是你厉害啊,你说说,你怎么把念秋追到手的?”
冬来笑笑,“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今天我主要是想了解了解你们的近况,想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春来滔滔不绝,把冬来和念秋离开山庄后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翻了出来……
原来,那天冬来前脚离开山庄,念梅后脚就找到了春来,把他大骂了一顿。云里雾里的春来被骂得不知道怎么还嘴,其实,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还嘴,是他在念梅的责备里,感觉出来念梅可能喜欢大师兄。这种感觉令他伤心不已,他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任由念梅发泄。他知道,大师兄走了,念梅的心跟着大师兄走了,无论他春来怎么努力,也是抢不回来的。至于念梅为什么骂他,骂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从那天起,山庄的气氛就怪怪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师父秦之时还是照旧一周一次授课,一个月派一次订单。有的人走了,又补了些新人来。念梅的房里,来了个新师妹,念竹和念夏也从苏州回来了。
忽然有一天,涛来和鹤来把他拉到后山打了一顿,骂的内容跟念梅骂的差不多,春来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误会了自己。春来像被打醒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念梅面前作了许久小人,而自己竟然傻傻不知道,一股气冲上来,和涛来鹤来扭打在一起。鹤来大骂春来:“你还有脸还手?大师兄对我们那么好,比亲兄弟还好,你敢在背后捅刀子,我就敢揍你!”
春来大吼一声,疯狂地问他:“你哪来的证据,证明是我捅的刀子?我把大师兄赶走对我有什么好处?他碍着我什么事儿了,我要捅他刀子?你们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冤枉我,会有报应的!”
涛来骂他:“你也知道报应?今天就是你的报应!我们要替大师兄报仇!”说完抡拳就要打春来,春来伸出手臂遮挡,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涛来,大声反驳他:“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脑子,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明人不做暗事,你们什么时候看我做过捅刀子的事情,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鹤来还想打,涛来用手肘挡住鹤来,说:“等一下,让他解释,看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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