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

时准休息好后，重新穿上假肢，但是这一次，他发现假肢不容易穿了。残肢的皮肤已经开始出汗，丝袜像是渔网一样束缚着身体。

万秋敏看着他的皮肤，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腿也变得又黏又疼。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时准，“擦擦吧！”

“谢谢！”时准流着满头大汗，笑容却十分灿烂。接过纸巾后，他擦干了腿，重新试装假肢。

这一次，时准咬着牙，先是站立了几分钟后，才开始尝试行走。

迟见依旧蹲在地上观察他的步态，发现他每往前走一步，右肩都会倾斜一下，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发生偏移。

“师父，两条腿好像不一样长。”

迟见发现问题的时候，万秋敏先说出了问题所在。

“嗯。”迟见让时准停下来，然后，他拿来扳手，几乎贴着地，帮时准先调整一下脚板的方向，然而才让时准脱下来假肢，往上提升了假肢的高度。

操作不难，但是需要心细。

万秋敏趁着师父帮时准调整假肢的空档，和时准闲聊，缓解他的焦虑。

“累了吧。你穿上这个假肢，感觉像是一个机器人，科技感很足。”万秋敏跟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时准哈哈一笑，“谢谢！我就是很喜欢机器人。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控它。”

“别着急，它是属于你的，将来也一定会听你指挥。”万秋敏说。

“现在就是疼。会一直疼吗？”时准问。

说到疼，万秋敏也开始腿疼，但还是装作无事人一样，“这得要问我师父。”

两人闲聊中，迟见已经拿着假肢回来了。万秋敏想要去迎，右腿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地上了，挪也挪不动。

时准愣住了，迟见也瞪大双眼，随后又冷漠地从万秋敏身边蹿过去了，他把假肢放在时准面前，说，“试试。”

时准麻利地再次穿好假肢，往上一起站起身，隐约觉得似乎变高了。

他试着跺了跺脚，才往前走了一步，竟然比刚才舒服多了。

“诶？这次好像两条腿步调一致了。高度也一样。”时准笑着说，不由得给迟见竖了一个大拇指。

“迟技师技术真的很棒，匠人精神。”

听到他描述，万秋敏也能深刻感同身受，右脚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走到迟见身边，和他一起观察时准的步态，然后，下一秒，万秋敏预见了时准的预感，“当心！”

时准一步没踩好，假肢竟然脱落，“咚！”的一声，重重砸到地面。

时准身子晃了晃，幸而被万秋敏扶住了。但是她自己的右腿，竟也情不自禁地抬起来，像是在金鸡独立。

迟见不能理解，万秋敏怎么可以模仿客户呢？

时准妈妈把椅子推到他身后的同时，迟见也帮时准扶起了新假肢。

时准心跳加快，显然是吓到了。万秋敏忙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吧！辛苦站在双杠里。”

“没事。没事。”时准摇摇头。

“你过来！”迟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把万秋敏喊到一边问话。

万秋敏给时准又添了一杯热水后，才不明所以的去找迟见。

到了没人的地方，万秋敏才问，“师父，什么事？”

迟见转过身，冷着脸上下打量万秋敏一番后，问，“为什么？”

“什么？师父，你在说什么？”万秋敏皱了一下眉头，不明白。

“你在模仿客户。”迟见肯定地说。

万秋敏明白了，捂着嘴笑起来，又忍住了。她严肃地说，“师父误会了。我不是在模仿。只是，只是第六感比较强。碰巧扶了时准一把。”

迟见摇头，“不可能。”

这种判断的准确率，没有几个人能达到。更何况，他一个义肢师，根本不会信什么第六感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真的。”

迟见一直觉得万秋敏的热情有问题，果不其然，走近他只是为了能够接触更多的客户。

“几次了？”

“师父，你这像审讯犯人。”

“不是你师父。”迟见当场拒绝了。

“实话跟你说吧，师父，我这个人，只要听见别人说不舒服，就会跟着不舒服。所以……”万秋敏几乎是摊牌了，但还是觉得一定没有人相信她身上的这种特异功能。

迟见右手摸了一下裤腿，刚想验证万秋敏的话，但又忍住了。改为朝空中丢一个饮料瓶。

万秋敏凭借空气中细小的声音，侧身接住了。

迟见看着万秋敏接住瓶子的那一刻，似乎也相信了她的话。但也觉得这大概仅仅是巧合罢了。

“骗我的话，后果很严重。”迟见冷着脸，不再试探，但是已经决定以后要多多观察万秋敏了。

无论什么妖魔鬼怪，在时间面前，都会现出原形。

“师父，等一下，我也有问题想问。”

其实，这么久以来，办公室那么多人里，万秋敏独独选择迟见也是有原因的。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做这个工作。

可迟见却不是，他非常在乎客户的想法，会设身处地的替他们考虑，而他的情绪似乎只有在面对客户时才会稍有变化。即使面对曹总的训斥，他也不会大声去反驳。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志力。

“问。”他的话总是那么言简意赅。

“你为什么不笑？”

这话倒是把迟见问住了。他停顿片刻，冲着万秋敏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笑了。”他说。

万秋敏淡淡地笑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客户还在等着。”迟见不想过多的解释了，已经抬脚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万秋敏有时候会觉得身体有一丝的不适，但很快又消失掉了。

重新回到训练厅。时准把假肢拿给迟见，“迟技师，这个口似乎是松了。走路的时候不掉，但是一坐下来就掉出来了。”

“悬吊不合适。”迟见给出一个答案，“其他地方疼吗？”

时准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迟见递给他一双袜子，“再试试。”

这一次，时准套上袜子又穿不进去了，一脸苦恼。

万秋敏看着，知道是假肢两侧的骨头问题。虽然大部分的人膝盖骨都长得一致，但是有些人，膝盖骨会小一点。

时准的膝盖骨就是比左侧的小，所以，悬吊出现了问题。

“调整这里。”万秋敏过来指着假肢的一处位置，给了迟见一个解答。抬眼却再次对上迟见冷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