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我没有。”万秋敏觉得余小乔的这个帽子扣得实在是太大了。

余小乔逼近她，黑色的凉鞋尖顶着万秋敏的鞋尖尖，逼得万秋敏一步步后退，“你这个人心机很重。”

“你凭什么这么说？”万秋敏反驳。

“呵！敢做不敢承认？先是送礼吓大家一跳，又是死皮赖脸地缠着迟技师拜师，现在连卖货都要归到自己的销售额上，还害迟技师挨训！你敢说，你来艾丽丝是没有目的？”

万秋敏只觉得可笑，“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看来，我们可能是两条不相交的射线。来艾丽丝是我职业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余小姐想多了。”

“你在狡辩。”

万秋敏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余小乔一直以来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她不服。

“你就当狡辩好了。既然你不信。”万秋敏也懒得跟她掰扯了，转过身准备去敲曹总办公室的房门，谁知，它竟然自己开了。

曹总的骂声停了，迟见半晌才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骂完了吗？”

什么？他居然回口了？

万秋敏万万没有想到，迟见居然在此情此景中还冷漠反问。

曹总语塞，肚子里的气，瞬间撒不出去了，叉腰跺脚，臭骂迟见，“真是榆木脑袋！滚！”

“好。”

迟见不温不火地说完这个字，转身看到万秋敏，与她对视片刻后，侧身离开了。

曹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桌子，点根烟泻火。

万秋敏看着想偷笑，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她悄悄关上了曹总办公室的房门，跟上迟见。

余小乔立马上前拦住她，“祸已经闯了，你还想干嘛？”

万秋敏白了她一眼，推开她的胳膊，径直走下楼梯，“下班！”

“你！”

余小乔快速跟上，却发现万秋敏已经在跟迟见说话。

“师父，对不起。我其实是想帮你的。”

迟见不吱声，一直低头收拾东西。

万秋敏也马上帮忙，说：“对不起，我帮你收拾。”

正说着，万秋敏感觉踩到了迟见的脚，连忙退回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迟见却急了，怒气冲冲地收回腿，冲万秋敏大喊，“走！”

万秋敏愣住了，他生气了。

也是，一天之内被曹总训了两次，搁谁不生气。

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了那一声吼，全被吓了一跳。这真是前所未有的，迟见最大的一次出声了。

黎明赶紧小跑过来，将万秋敏拉开。谁知，余小乔又要上前凑热闹。

“迟技师，我明天的业务给你。”余小乔话一出口，黎明就赶紧把她也拉开了。

他推着两个女同事，边走边说，“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余小乔瞪着万秋敏还想说什么，被黎明打断了，索性去收拾东西，准备更衣回家。

办公室里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黎明给万秋敏拿了把钥匙，“太阳花，这是给你的钥匙！我先撤了”

“谢谢黎明！”万秋敏装好钥匙，又看看迟见，他又开始打磨石膏了，灰白的粉末洒在他的身上，像一个面人，仿佛周围的事与他无关。

余小乔换好衣服，瞅了迟见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万秋敏一眼，就走了。

原本万秋敏也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一模手机，想起来手机坏了，身上又没有零钱，想走也走不了。索性坐在原地等迟见。

公司大楼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办公室里只有磨砂机的嗡嗡声。

迟见磨完接受腔的最后一块地方，终于起身去了更衣室。

再出来时，迟见又穿回那件黑色的半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

万秋敏咬了咬下嘴唇，想起早晨的事，笑了起来，她大大方方地跟在他身后。

迟见一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每次上下班，连保安大叔都不爱跟他招手。

但大叔一看到万秋敏，就笑着挥手问一声，“下班啦。”

“是啊。大爷。明天见。”

“明天见。”

迟见好不容易走到地铁站，刚拿手机扫了张车票，万秋敏突然跳出来，双手合十，乞求道，“师父，好人做到底，帮我也买一张车票吧。”

迟见很无奈，回头看了一眼地铁站里的人流，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句，“去哪？”

万秋敏马上开心地指着清风站说，“这儿。”

只有一站路，迟见没再迟疑。

啪嗒，车票下来了。

万秋敏捡起车票，紧紧跟着迟见，一同上了车。

又是下班高峰期，人很多。万秋敏就挨在迟见身边，不走远。

迟见把帽檐压得很低，藏在角落里，紧紧抓着扶手，静静等着列车到站。

比起迟见的自闭，万秋敏其实更害怕人多的地铁。

她时不时看看四周，听见人群中有人小声说话，就会紧张。

但凡有人喊痛叫疼，她都必然会不舒服。但迟见一直沉默着，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列车到站，有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上来了。

老人大约六七十岁，头发还黝黑，下巴留有点小胡子，一上来就站在车厢里，抓紧扶手站着。

列车才关上门，老人瞬间站不稳了，身子向后倒去。

有乘客马上扶住了老人，但老人却突然喊腰疼。

“哎呦，哎呦。”

终究还是没逃过，伴随着老人的呼痛声，万秋敏也开始腰疼，不停地揉着腰部，殊不知撞到了身后的男人。

“喂，没长眼睛啊！”那男人黑着脸大声叫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万秋敏马上道歉，想息事宁人。

谁知，那男人反而瞪了她一眼，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车上这么多人，还有闲情学别人。没素质！”

万秋敏笑容僵住了，本想辩驳几句，又忍住了。

“抱歉了。”万秋敏情绪低落，她有点委屈，明显和白天单位里的不一样。

迟见虽然一直缩在角落，却还是不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万秋敏也没那么讨厌了。

冥冥之中，他相信万秋敏并不是有意模仿他人，但细说，好像也解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