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姑娘的困境

张寒梅的提议，让何金花很惊喜，但何金花的妈妈却又好奇又害怕。她一辈子没走出过苦水村，突然有人提出，让她到镇上去做工，她既向往，又觉得担忧。

一边担心自己出去后家里的地没人种，一边担心她啥都不会，到镇上去找不到个活儿。但在镇上可以离女儿近一些，只从这一点来说，何金花的母亲就愿意。

“我想想办法吧，可能不太容易。”小周想了想之后答道：“到镇上吃住成本肯定都高，好歹得租间房子，有个落脚处吧。”

张寒梅本来想要提议可以先住她家，但她很快就想到，她现在住的是逢山四中的教工宿舍，她调离逢山四中，到新学校任校长，按道理来说，不能再占着四中的宿舍了，四中没地方住的年轻老师还等着排队分宿舍呢。

而新建立的女子高中……别说教工宿舍了，学生宿舍都还没着落呢，县里和市里的拨款全加起来，也只够先建教学楼。但无论怎样，九月必须得开课，孩子们等不得！再晚一个学期，还不一定有多少失学的女孩子，已经被父母安排嫁人了呢！

这一天的苦水村之行，张寒梅可以算是很有成果，也可以算是无功而返。因为虽然何金花的母亲非常合作，但剩下两家的家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就算张寒梅向他们强调新学校全免费，他们也依旧很固执地不肯送女儿去上学，甚至言语中还对张寒梅很不客气。

“你看看你们这觉悟，娃有书读不好么，”小周气得直接挽着袖子帮张寒梅上场吵架：“咱县有张老师这样求也求不来的好老师，你们还拦着娃不让去上学？这是啥道理？我告诉你们，张老师肯上门来劝你们，是你们祖上烧了高香了知道不？人家可是到北京开会的党代表。你们看看人家何金花的家长，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丫头片子上学有个啥用么。”一群人哄笑起来，开着既不合时宜，也不怀好意地玩笑：“那老何家不是养不下男娃，没办法，才只好把闺女当金疙瘩么。老何家的要是再养下个男娃来，你瞧她是不是这样么。”

“男人不在家，你让她上哪养去么。”

“话不能这么说么，咱村男人多着么……”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张寒梅的脸都气青了。小周也气的直喘粗气，他直接一拽张寒梅的手臂，朝她说道：“张老师，你别在这里跟他们磨嘴皮了，咱去找苦水村书记，这都什么玩意儿么！大好的日头，一群闲汉抄着手聚在一处，农活也不做，就跟个妇女样的嚼闲话，活该受穷么。”

“这话可不对。”张寒梅跟着小周一边往外走，一边答道：“嚼闲话就嚼闲话，咋就成了妇女样，我看妇女好得很，何金花的妈妈就很勤快。”

“唉！是我不对。”小周摇摇头叹气：“都被气昏头了。走走走，咱去找村支书，让……”

小周一句话没说完，张寒梅突然停下了，她微微眯起眼，望着不远处的小山包。小山包上坐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身边放着破旧的箩筐和镰刀，正往张寒梅的方向张望着。

张寒梅一转身，朝着小女孩走了过去，女孩没有动，只是一直呆呆望着张寒梅，直到张寒梅站到她身边，低头看着装满猪草的箩筐。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坐在这里？”看见小女孩半天没开口，因此张寒梅主动开口问道。

“那就是我家。”小女孩指了指张寒梅刚刚出来的人家：“张老师，我认得你，我以前在逢山四中读过书。你刚刚去过我家了，我看着你进门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张寒梅蹲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女孩望着张寒梅的眼睛，突然哭了起来：“我回去也没用呀，我爸不会同意让我去读书的。我想上学，但是家穷么，没钱交学费。我爸让我嫁人，已经找了媒人说亲了。”

“你放心。”张寒梅握住小女孩的手：“老师在，你别怕。现在镇上建了新学校，不要钱的，可能说服你的家长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你放心，老师不会让你去嫁人的。”

“村民对外人戒心挺重的，这工作还得让村支书来做。”小周站在张寒梅身后拍着胸脯下保证：“张老师您放心，苦水村路远，这里的工作交给我，保证九月一号把娃送到学校。”

事实证明，镇政府的小周，是个靠得住的好同志，他再接下来的日子里，又自己去苦水村跑了好几趟，最终将工作做下来了，张寒梅在六月初得到了承诺，苦水村的几户，会在九月一号把孩子送来镇上的新学校。

“谢谢你啊小周，”张寒梅为了这件事，特意去镇政府找小周道谢：“还是你能力强，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这可能还得花好多功夫跑苦水村呢。”

“啥能力强。”小周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的一脸憨厚：“我那哪叫本事，我就会找村支书，逼着村支书给我想办法，最后还是苦水村书记给劝过来的。张老师，这学校快竣工了，你收到了多少学生么，还有哪里没跑，我最近事情少，我跟您去。”

“八十多人而已，”张寒梅答道：“离我的预期还有很远。新学校，好多人都不太信任，就算告诉他们全面学费生活费，他们还是有疑虑。”

“已经不错了么，”小周笑着说道：“您急啥，这不是刚开始么。现在您这个免费女子学校，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我前两天去老树坪入村走访，还有几个人打听起镇上的新学校呢。我可好好给您宣传了半天。”

“是吗！”张寒梅笑着朝小周道谢：“谢谢你了，老树坪那边我还真没去过，我整理的这两届失学学生名单里，还真没有老树坪的。”

让不得不说，小周的宣传还真的非常有用，过了没几天，居然真的有老树坪的人主动找上了张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