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梅一头雾水地跟着女记者走出了人群,女记者将她拉倒台阶边上,避开了人流之后,这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您摸摸您的裤子。”
女记者的要求,让张寒梅一愣。她下意识地伸手向身后一摸……好家伙,不摸不知道,她的裤子居然破了一个大洞。她居然就这样,穿着露着洞的裤子,大摇大摆地准备去开党代会??
张寒梅的脸腾就红成了一块大红布,她尴尬地简直想要找条地缝钻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张寒梅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挡住裤子上的破洞,她忍着羞耻抬头先向女记者道歉:“真的对不起,失礼了。我……我没发现。幸好你提醒我。哎呀,这可怎么办……”
“你一直都没发现呀?”林菁菁吃惊地问道:“早上出门穿衣服的时候,也没看一看吗?”
“早上,”张寒梅红着脸回忆了一下:“忘了,好像早上还没破呢,这裤子穿了好几年,我还觉得牛仔裤挺耐磨的,所以家访的时候经常穿着。大概是因为累了经常随处坐,早就磨薄了,也不知啥时候就破了。唉!真是的,偏偏在这时候丢人现眼。”
看到张寒梅尴尬的表情,林菁菁忍不住担心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呀?你有替换的衣服吗?”
“可是……”张寒梅十分为难地看了一眼正在入场的代表人群:“马上开会了,现在回去换来不及了吧?我听说北京堵车可厉害呢。”
“嗯,是有些来不及。”林菁菁低下头又仔细看看了张寒梅屁股上的大洞:“那你就这样去开会?要不你入场的时候,先把上衣脱下来围在腰上,等入场时候,再把上衣穿上。”
“也行。”张寒梅立刻点点头:“我就在座位上不动,少喝点水,也不用上厕所。省得走动。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发现。”
“开会的时候你可以坐着不动,”林菁菁挠挠头:“可是散了会你怎么办呀?要不这样吧,你先把我的风衣穿上,你这么瘦,我的风衣你肯定能穿。我风衣很长,能遮住。”
“那怎么行。”张寒梅立刻摇摇头:“咱俩都不认识,你这衣服看起来很贵,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穿走。”
“怎么不认识?”林菁菁朝张寒梅俏皮地眨眨眼,她指着张寒梅胸口地代表证说道:“张寒梅,你的代表证写着名字呢。我叫林菁菁,是新华社每日电讯的记者。我的衣服你先穿走吧,等下午散了会,你也别跟大巴走了,我过来接你,就在这里等你,我送你回代表驻地,顺便……咱俩聊聊。”
“聊聊?”张寒梅一愣。
“对,约个采访,你接受吗?”林菁菁笑着一边问,一边脱下了身上的风衣,披在了张寒梅肩上:“千万不要拒绝呀,就当是这件风衣的谢礼,好不好?”
“我没有问题,当然可以,”张寒梅犹豫了一下才答道:“但我只是个普通的语文老师而已。我觉得我大概没什么新闻价值,只怕你会失望的。”
“不会的。”林菁菁指了指张寒梅的裤子:“我们等你散会后,就先聊聊你这条破裤子的故事,好吗?”
林菁菁其实对张寒梅很是好奇,这位女代表普通话说得很好,举止也显得很有涵养,不知为什么居然穿得这样破。她记者的直觉告诉她,采访张寒梅,绝对能挖到让人惊喜的东西。
然而林菁菁没想到,她的这个决定,却让她哭了整整一晚上,眼睛肿成了桃子,直到第二天还在头疼。
这一天散会后,张寒梅跟着代表们一起走出会场,果然在大巴停车场的附近,看到了正等在这里的林菁菁。
“张老师。”林菁菁一看到她就高高扬起手:“我在这里,这里不能停私家车,我们先走路去停车场好吗?”
张寒梅当然没有意见,她跟随着林菁菁,一路往停车场走。天安门广场附近不能随便停车,因此林菁菁将车停得比较远,她和张寒梅并肩往停车场走。
林菁菁很敏感地发现,张寒梅似乎身体不大好,她走路速度不快,步子也有些不太稳当,林菁菁因此有些担心地问道:“张老师,停车场距离不近,您还好吗?要不您在这附近等等我,我自己去开车。”
“没事。”张寒梅笑着摆摆手:“这才几步路呀。你别看我走路不太稳当,那是因为我有点小脑萎缩,其实我能走着呢,我们那边穷,周边村子都在大山里,去一趟家访,少说也得十几里山路,我都走习惯了。”
“小脑萎缩?”林菁菁一愣:“这算是退行性病变吧?您今年多大年纪了。”
“快五十了,也不小了。”张寒梅微笑着答道:“不过大夫说我这小脑萎缩的确是比别人早了点,大概是肿瘤引起的。”
“肿瘤?”林菁菁愣愣地望着张寒梅,她这才发现,张寒梅的额头上额头上、脑门上有一个个鼓起的包:“您这……头上……”
“突然就长了,”张寒梅摸了摸头上的鼓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肿瘤转移鼓出的包。有点难看是吧。”
“没有没有。”林菁菁赶紧摆摆手:“您看起来精神很好,双眼炯炯有神的,头发黑黑的,整整齐齐,您不说,我真看不出来您病得这么重。”
“我是挺好的呀,”张寒梅答道:“也没太严重。现在吃药控制得不错。”
“您之前说……”林菁菁又好奇地开口问道:“您家那边特别穷?”
“对。”提起逢山县,张寒梅的神情立刻认真了起来:“我是逢山县第四中学的老师,我们逢山你知道吗?大山里的国家级贫困县,经济全国排倒数。”
“我知道的。”常年跑时政的记者林菁菁,当然知道全国闻名的穷县:“根据我了解,现在你们省正跟上海市搞对口扶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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