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露馅

谁都不知道张寒梅真实的身体状况，她就一直这样，拖着沉重的病体熬着，每个月，她都得找借口去一趟县里，在县医院重新检查开药。

这是县医院医生最后的坚持。张寒梅要高考后才做手术，他管不了，也只能要求张寒梅每个月按时来检查复诊，随时监控她的身体情况。

“下个月还得按时来，知道了么。”医生将药单交到了张寒梅手里：“可不能耽误了，要是耽误了，你信不信我打电话去学校找你么。我知道你是逢山四中的，也知道你叫啥，要是打电话去学校，可瞒不住了么。”

“知道了。”张寒梅无奈地笑笑：“这样的话，您每个月都得说一遍。”

“你要早做了手术，那我也省心了么，谁叫你咋劝都不听么。”医生答道：“我说你呀，就是想不开。　你也不想想，你要是耽误了病情，躺倒了，那不得花更长时间治疗，耽误课不是更多么。幸好这两个月你遵医嘱吃药，情况维持得还好，否则我早把你扣在医院不让走了。”

“医生您这也太负责了吧。”张寒梅笑着答道。

“对别人，医嘱下到了，治疗方案还是病人自愿为主，”医生摘下口罩答道：“但对你可不一样。我家里就是平安镇上的，以前初中就是咱逢山四中毕业的，我知道咱四中多缺老师。张老师，你不知道吧，我是逢山四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但不是从四中考出来的。我初中考到县里了，在县一中读的高中。”

“真的？”张寒梅吃惊地睁大眼：“原来您是四中毕业的学生。”

“那可不。”医生朝张寒梅露出笑容：“所以你要是不来复查，我说我会告状，那可不是说着玩。咱四中李老师你认得吧，现在带高中，不叫初中了，她教过我。今年过年我还去看过她呢。我上初中那会儿，李老师刚刚毕业分到学校不久，我也算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

“那也有二十多年了呀，”张寒梅笑眯了眼：“可真好！看到您现在这么好，李老师一定很开心。”

“所以，你之前说了你是逢山四中的老师，我就去打听过了。”医生笑着说道：“咱平安镇那小地方，一丁点大，转个身的功夫全能打听清楚。我知道你是市一中的优秀教师，主动调到咱四中去的。所以我不管谁也得管你，真由着你自己把病情拖严重了，别说别人，李老师就得头一个饶不了我。”

“您放心，我下个月一定会按时复诊的。”张寒梅笑着点点头：“这都五月了，没多久就要高考，我送走这届学生以后，一定第一时间来住院做手术。”

张寒梅与医生道别之后，直接去缴费领药，她看着长长的药单，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药费真贵啊！好在报销比例不算低，负担得起。

要不要……先提前问问手术费用呢？张寒梅脚步一顿，转身往门诊方向看了一眼。

还是算了。准备做手术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得赶紧赶回去，高考冲刺阶段了，她得陪着孩子们一起全力以赴。

县人民医院的周医生，的确是李老师带的第一届学生。他就是平安镇本地人，毕业以后年年过年回老家，都要去李老师家里拜年。每年拜年时，他都要说一样的话，让老师记好他的电话号码，有事记得找他，千万不要客气。

李老师每年都是笑眯眯的答应着，但是从来也没有主动给周医生找过麻烦。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李老师头一次主动拨了学生的电话号码，竟然是为了张寒梅。

五月末，镇上拨下了一点钱来给逢山四中修教师办公室，校长和老师们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优先保证孩子们的需求，先用这些钱修整一下学校操场，因此学校找来了工程队，先重新整理了夯土操场，又用石灰划了线，还买了个新的篮球架和两颗篮球。

操场完工后，孩子们都很开心，每到课间，操场上都热闹得很，一群孩子围着篮球架疯跑疯闹，欢笑声几乎掀翻屋顶。

这一天，张寒梅准备去上课，她沿着操场往教室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微笑地看着一群男孩子争抢篮球。而恰巧这时有个孩子高高跳起来推了一下子空中的球，球朝着张寒梅的方向飞来，在她面前不远处落了地，又无力地弹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球其实已经飞得很慢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躲过去很容易。张寒梅知道自己迈腿偏偏身子就能让开，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手脚无力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因此篮球啪一声撞到了张寒梅的小腿上，其实撞得一点都不重，但张寒梅却一个趔趄直接做到了地上，脸色发青，额头上直接冒出一层冷汗。

操场上的学生们吓坏了，一群孩子一窝蜂地冲了过来，一边道歉，一边想要扶起张寒梅。但张寒梅手脚无力，两三个男孩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架了起来。

“张老师，张老师咱去镇上卫生所吧。”围成一圈的孩子们都快吓哭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是不是摔伤了，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现在就送您上卫生所。”

“不用。”张寒梅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快上课了，帮个忙，谁帮我把书捡起来，我得去教室，你们扶我一把。”

“这咋行呢。”几个孩子急得满头是汗：“您摔哪了？哪疼？都站不稳了。”

“你去，赶紧去找个人。”最外圈一个孩子推了一把自己的伙伴，那个学生一转身朝着教室办公室飞奔，速度快得张寒梅想叫住他都来不及。

没两分钟，李老师和孙老师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奔了出来，一看张寒梅青白的脸，李老师立刻吓了一大跳。

“这是咋回事？！”李老师立刻冲上来将围成一圈的学生们扒拉开：“让让，透个气，小张。你哪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