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

张寒梅描述的未来，让王艳红既憧憬又振奋，这样的未来，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眼下，这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似乎都在慢慢照进现实。

只要她能够努力考上大学，她就有可能改变命运，走出大山去。

这多好啊……

“别光忙着开心。”张寒梅望着王艳红心驰神往的表情，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努力，所以，好好学习，抓住机会，好吗？”

王艳红笑了，一边笑着，眼角却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她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重重的朝张寒梅不断点头。

她笑得很开心，嘴咧得有点大，连蛀牙都露出来了。看见王艳红的笑容，张寒梅有些感慨。这个沉默乖巧的女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灿烂。

张寒梅带着王艳红回到了她租住的小屋。一星期没回家，屋里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几天没人，没有烧炉子，整个屋子不仅冷，还泛着股潮气。

“先把行李放下，咱们去吃饭。”张寒梅打开了灯，椅子上的灰：“来，先放这里，等会儿回来再收拾。”

王艳红卸下了背在身后的花布包，却没有按照张寒梅的意思，将包放在椅子上，反而小心翼翼地立在了门边的地上。

别看张寒梅那两间小屋又窄又破，但之前被张寒梅收拾得很温馨。

李老师曾经真心实意地羡慕过张寒梅那块漂亮的钩花桌布，也曾和旁人议论过，小张老师家里居然在墙上订一圈粗布当墙裙。这样的确是能让屋里的破墙显得好看些，只是未免太过浪费。

几乎所有去过张寒梅家里的老师，回来后都会大惊小怪的感叹一番，大家都觉得小张老师果然不愧是大城市来的，见过世面，把家里收拾得真好看。老师们羡慕归羡慕，但若让他们这些本地人学着小张老师的样子去收拾家，他们是不肯的。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学校老师少，大家都很忙，回到家就挺累了，谁也没心思折腾别的。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没钱。

其实逢山四中老师们的收入，在平安镇这地方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比大多数镇民收入都高些，与周边山村的村民比，那更是妥妥的高收入群体。

但实际上，逢山四中老师们的收入并不高。张寒梅借调到这里之后，工资还在市一中发，但一中老师的福利待遇她拿不到了，因此每月收入少了一大截。饶是如此，她每月收入，依旧要高于四中的老师们，甚至比校长还要高一点点。

而张寒梅的丈夫，之前收入和她差不多，两人又没有孩子，经济压力不算大，因此两人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宽裕的。所以张寒梅以前才有闲心又又闲钱的去折腾她那两间租来的小房子。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也只能羡慕得看看，比是比不了的。

被张寒梅精心装饰过的小家，在王艳红这个山里姑娘的眼里，显得洁净又华丽。

王艳红有些局促地扯着自己那身下地穿的脏棉袄，一副不敢往屋里走的模样：“张老师，我的棉袄可脏，我先在门口换下来么，省得把屋里弄脏了。”

“哎呀你快进来吧。”张寒梅伸手扯住王艳红往屋里走了几步：“我这都好几天没回家了，能干净到哪去。那边洗洗手，洗了手咱们先去吃饭。唉！这么多天没回来，也不知道水管冻没冻。”

张寒梅正拿着塑料盆，准备开水龙头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音。

“谁呀，这么晚了，我去开门，你先洗手。”张寒梅放下塑料盆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花白头发的李老师，手里拎着个布兜，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

“呦，李老师快请进，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张寒梅还以为李老师有急事，赶紧将她让进了门。

“还不是因为你回来得晚。”李老师笑得爽朗：“我这一晚上来好几趟了，你……诶？王艳红？你怎么在这里？”

“李老师好。”王艳红一脸局促地朝李老师打了招呼：“我……我是内个……”

“我领回来的。”张寒梅连忙接过了话头：“李老师快坐，屋里有点冷。我这好几天都没回来了，炉子都凉透了，我这刚想着先带王艳红出去吃个饭再生火。”

“这不是正好。”李老师立刻笑了，她将提在手里的布兜举到了张寒梅面前：“我就担心你这儿啥都没有，回来以后清锅冷灶的饭都吃不上，这不特意在家做好了给你带过来的。”

“呦！那太好了，李老师，谢谢您了，我就不客气了。”张寒梅有些惊喜地接过李老师手里的兜子，从里面掏出三四个满当当的铝饭盒：“这么多，太好了。”

“幸好多做了点。”李老师笑眯眯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你把王艳红带回来了，否则你俩该不够吃了。对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这不是想着，离高考也没几个月了嘛，”张寒梅笑着答道：“王家坪村那么远，这孩子每天来上学，一来一回也耽误不少功夫，还不如跟她父母商量商量，让她暂时跟我住在镇上复习呢。节约下来的时间足够每天多做一张卷子。”

李老师笑着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她当然清楚，事情不可能这样简单，但李老师不愿意当着王艳红的面讨论这些事，因此她决定等明天上班在仔细问问。

“原来你去王家坪了，我说你咋回来这么晚。”李老师笑着主动转移了话题：“我这做好饭了以后，过来看了好几趟。”

“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我去家访前应该跟你说一声的。”张寒梅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其中一个饭盒：“呀，红烧肉，李老师这怎么好意思。”

“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专门给你做的。”李老师立刻笑道：“原本，我都和陈老师、孙老师他们商量好了，打算叫上你，大家晚上一起去我家吃饭呢，你这刚回来，什么都没收拾呢，不也省得你自己折腾嘛！可是不巧了，下课以后听说你去家访了，小孙晚上还要盯晚自习，聚餐恐怕来不及了，所以我就提前把饭在家做好了，专等你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