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患腰疾

“喂，马师傅在吗？”

“不在，你有什么事找他？”

“我是富耀华，麻烦您方便的时候转告他，让我给我来个电话。”电话的另外一端，富耀华有气无力地说着。

一听是富耀华给自己打来电话，马师傅一路小跑来到办公室给他回拨电话。

“耀华，我是马师傅，你去医院看怎么样？”马师傅焦急地问。

“去医院骨科拍了张片子，医生说是腰肌劳损，让我静养半个月。”

“半个月？”马师傅惊讶地问道。

“这还是我说单位生产任务非常繁重，医生给的最保守休息时间。”

距离公司给车间下达焊接完成的指标还有十天，就是十天天天加班都不一定能干完，这一休居然要十五天，那活怎么办呢？马师傅在心里做着盘算，但是并没有开口对他说。

马师傅心里着急，还是强作镇静地说：“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说。”

走出办公室的大门，马师傅在门前纠结起来，到底是否要将这个事报到主任那里。正在他拿捏不住主意的时候，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在还没有怎么跟主任汇报之前，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老马，你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马师傅回头看正在锁门的韩主任。

“没什么事。”

“你们那个焊接工作进展到什么状况？”

“停——停摆了。”马师傅闪烁其词。

“停摆是什么意思？”

“没人干了。”

“昨天我去看还不是干得热火朝天，怎么今天就没有停摆啦？”

“富耀华的腰累坏了，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休息半个月时间。”

“小小年纪有什么腰，我年轻的时候也疼过，没什么事。再说又不是其他疾病，通知他最多休息两天，然后就抓紧时间上班，你就说我说的。”

马师傅站在门口，迟疑一会儿，又走进办公室，给富耀华拨打了电话。

“耀华，我刚才看到韩主任，他让我转告你，最多只能在家休息两天。韩主任的脾气，你也清楚，我跟他解释你的辛苦和腰疾的痛苦，他又拿他年轻那会儿做比较，真是无法感同身受到你的苦楚。我就是给他的话，转述给你，你看看怎么办好。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直接通过办公室联系韩主任，你们直接对话，省得我在中间别把话给传达错误。”

几经折磨，马师傅现在也跟他们学会“踢皮球”，与其让他夹在中间，莫不如两个人自行协商解决吧。

两天后，富耀华一瘸一拐地往单位走。恰巧这天又是王鸿鹄在门岗值班，“耀华，你腿受伤了？怎么走路都……”

富耀华哭丧着脸，“你走之后，新型大推力氢氧火箭发动机又投产，现在也没有人干，整个班组就我一个人焊接。连续白加黑，五加二，你说咱们都是皮肉之躯，哪能经受起这番折磨？我现在都累出腰肌劳损，大夫建议我静卧休息半个月，可到咱们“韩医生”那里就让休息两天。”

“韩医生，哪个韩医生？你是说韩明东吗？”

“我是说韩主任医生，韩明东现在还不具备给我批假的能力。”

“那就你这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具备焊接条件呀。”

“你还当我正能干咋的，领导让来我就来呗。至少态度是有了，其他干不了我也没有办法。”

“还是你听话，要是我早就撂挑子。”王鸿鹄硬气地表示。

“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就这么个车间，真是没法待，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

“你是不是也发现了？能干就让你干死，不能干的啥事也没有，关键在年终考核和奖金发放等方面，人家一样不比你差多少。咱们退一万步说，有时候就算是多给几百元钱，那又有什么用？到头来吃苦的还不是自己吗？”

“谁说不是，都不够我看病的买药拍片的，关键是我还要遭这么大的罪。”富耀华叹了口气，拖着病身往前晃悠。

富耀华一手扶腰一手推开焊接班组的大门。

室外的阳光顺着门缝洒进班组，马师傅抬头看了看。

可能是受耀眼阳光的照射，也可能是看惯富耀华生龙活虎的这一面。当富耀华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硬是没敢认。直到富耀华跟他打招呼，他才缓过神来。

“耀华，你的腰病好了？”

“没好。”

“没好怎么来了？”

“你不是告诉我韩主任让我休息两天来上班的吗？”

“你瞧我这脑瓜子，一忙起来什么事都忘记。”

“那你这个状态能干活吗？”

“我觉得是不行。既然来了，就试试看吧。”

来到焊接平台前，富耀华根本就没有能力攀登到焊接楼梯上进行发动机里面的焊接，他想在尝试对发动机表面的焊缝进行焊接，刚刚一蹲，就一屁股跟坐在地上，摔得他嗷嗷直叫。

马师傅将他扶起，痴心不改地说：“要不给你拿板凳坐着焊接，这样能稳定一些。”

富耀华心里虽是不满，但还是不好意思回绝，“那就试试看吧。”

富耀华坐在凳子上，脸上就出现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

“怎么了？”

“疼呗！”

“师傅，另请高人吧。我是真干不了，现在坐在凳子上有种如坐针毡的感受，我真是坚持不下去了。”

这番折磨之后，富耀华累得是满头大汗。他平卧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腰部的疼痛感才有所缓解。

刚躺下不大会儿，韩主任就走进来。

“耀华，韩主任来看你来了。”孙班长进门就说。

没等富耀华从沙发上做起来，韩主任就说：“这是车间不是家，更不是养大爷的地方。就这么个状态，来干什么？混工资吗？让其他的同志怎么看？以后都是这么学，咱们车间还怎么发展？”

“主任，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马师傅一听这话，立马急眼；“那天不是在你办公室门前你亲口对我说的吗？”

韩主任自知理亏也没吱声，就离开焊接班组的休息室。

平卧在沙发上的富耀华此刻心情是五味俱杂。难怪是王鸿鹄会选择离职，就是这样的车间待着，不被活累死，就得被气死。“我是不是也该离职呢？”富耀华第一次在心底有了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