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大会

等保安大哥折返拿到协议再回车间时，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

“鸿鹄，长焊缝你焊得挺顺手呀！看得我是心里痒痒的。”

“你那喷管不也焊得滴水不漏吗？我也想学学技巧。”

“焊接都是大同小异，你是没刻意研究，以你的水平保准比我焊接技术高。”

话说到这份上，基本相当于没说，二人都上床收拾收拾睡觉去。他们俩既是同行，又是竞争对手，对彼此保留技术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正是通过这些，王鸿鹄才认可感知并理解当年雷师傅对他的所作所为。

经过这一晚上的加班作业，他们俩手头的焊缝都少了不少。随着王鸿鹄最后一段焊缝顺利焊接完成，新型大推力氢氧发动机焊接任务也正式完成。

周五下班，新型大推力氢氧发动机周围就拉上探伤试验使用的黄颜色警戒绳，在正对入口的位置，悬挂一张底色为黄色且印有黑色骷髅头标志，在图案下面写着“探伤试验”的字样。

探伤试验，是检验焊缝是否过关的关键因素。别说是像王鸿鹄这样的年轻人，就是孙班长、马师傅也都不敢掉以轻心。

总算是迎来不用加班的周末，这段时间的工作让王鸿鹄早已是体力透支，这天晚上他早早就上床睡觉。

“王鸿鹄，你都怎么焊的？怎么出现这么多夹渣和气孔？你告诉我怎么处理和解决？”孙办法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王鸿鹄呆呆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你的技术还是亟待提升。现在这里不需要你，你还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

王鸿鹄嚎啕大哭。

见他不走，保安大哥上前拉拽他。

他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摆动着胳膊，恍惚之间，他才从睡梦中惊醒，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梦醒之后，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试图再度入睡，却迟迟没有睡意。

总算在煎熬中，迎来焊缝检验结果的日子。

“怎么样？”见到马师傅，王鸿鹄脱口而出。

“什么怎么样？”

“探伤试验结果。”

“我比你还想知道呢。”马师傅焦急地说。

“韩主任，探伤结果出来了吗？”看到韩主任迎面走来，马师傅赶忙问道。

“出来是出来了，但是质量检测部门没跟我们说，我看弄不好这里面有问题。先别琢磨这些事，马上公司领导就到位，先把焊接场地卫生给收拾好。”

“都清扫好几遍。”

“那也不行，我还得去看看。”

“你看这是什么？”

“焊丝头。”

“还有脸说，这叫清理干净？”

“咱们这可是无尘生产，这么大的废品，你都没看见？”韩主任捡到一个牙签大小的焊接后的剩余焊丝说。

“不是我要求高，而是公司领导的标准高，你说要是新型大推力氢氧发动机焊接失败，咱们在卫生这类小活上再不打扫干净，不是擎等着领导挨批吗？”

“韩主任，快，快点上楼上会议室。”佟干事气喘吁吁地跑到车间现场。

“干什么这么着急？”

“公司领导直接上二楼会议室。”

“这领导真怪，施工现场不看，偏偏却先来休息室”，韩主任一边说，一边像离弦的箭迅速地往会议室方向跑去。

“韩主任，你来得正好。我就不按照你们计划的来，新型大推力氢氧发动机是谁参与焊接的？”

“王鸿鹄和富耀华是主力焊工，孙班长和马师傅具体负责焊接工作的指导。他们在哪？”张副总环顾下四周。

“等我找人去喊他们。”佟干事闻声来到车间的焊接场地。

“张副总叫你们也上去。”

“叫我们？”孙班长和马师傅异口同声地说。

得到佟干事的肯定，他俩整理下衣服就去会议室。

“你俩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王鸿鹄和富耀华瞪大眼睛问；“我们也去？”

“一起去，快走吧。”

王鸿鹄忐忑心呼之欲出，心想这公司领导来车间调研，和他有什么关系。

“人都来齐，下面咱们开始开会。韩主任，你给我准备的主持词我都看过，就不按照这上面的顺序来了，质检处汇报一下监测情况。”

“经过两天新型大推力氢氧发动机焊接焊缝探伤试验，在X光检测下共发现焊接裂纹300多处，以喷管的长焊缝为主，在个别的喷管连接处，也有焊接裂纹。”质检处处长手持检测报告将这上面的检测结果读完。

“同志们，我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非常的上火。这牙龈还肿得老高，我不知道大家听到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是非常的失落。从咱们工厂建厂到现在成立集团，我还是第一次上这么大的火。韩主任，这得感谢你们车间给我提供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太给力。”张副总语气平和地说。

而在一旁韩主任低着头就像复读机一样接连说：“张副总，对不起，让您失望啦。”

“对不起有用吗？这世界上有卖后悔药吗？你们怎么培养的焊接人才，这都多长时间，怎么还是这么个学徒水平？”

面对张副总的连续发问，韩主任是沉默不语。

“来，这里可别成我的一言堂。来了这么多技术专家，大家都发发言，看看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与会人员都缄默其口。

"这样吧。咱们还是让我们的焊工师傅说说他们的焊接工艺，专家再进行点评和分析。”张副总感觉如此做法似乎更加科学规范。

根据质检处处长反馈的问题，焊缝出现问题最多的地方还是由王鸿鹄焊接的。可在这样的“庭审大会”现场，王鸿鹄早已被镇住。韩主任往王鸿鹄的方向使个眼色，让他先发言。可王鸿鹄还陶醉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是没有反应。坐在他身旁的富耀华碰了碰他，王鸿鹄抖动下身体，灵魂似乎才回到躯体上。

“你是怎么焊接的？大家还在等你回答呢。”富耀华在他的耳旁低声耳语。

“各位领导，大家好！我是按照图纸焊接工艺要求进行焊接的。”除此之外，王鸿鹄也没有更好的答案。

台下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声，可大家很快都控制住情绪，转而阴沉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