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歪嘴一笑

“来啦？快进来，外面冷。”

岳父岳母说了些客套话，除了问问他俩怎么样，还多问了问春海的表现。

过去，春海的顽皮有目共睹，现在他逐渐长大了，岳父岳母也想为他张罗婚事。

“嗨，不着急，这事儿啊，还得看孩子自己的想法。”金广森一边说着片儿汤话打哈哈，一边给张小玲夹菜吃。

然而，岳父岳母家的菜比张小玲做得还难吃，实在难以恭维。

在自己家时，张小玲偶尔和他急眼，就会插着腰，大声说道：“广森！你要是再这样儿，我就再也不给你做饭了！”

每次，金广森听了，还是挺害怕的。张小玲做的菜自成一个派系，要么是完美保持食物的本来味道，要么是完全无法判断原材料是什么。

岳父岳母家的菜，同时实现了这两条——同一锅菜，可以做到一半没有味道，另一半全是调料味，这也真是太罕见了。

金广森定定神，毛遂自荐要露一手，做一道菜给岳父岳母尝尝。

“没想到啊，我们大记者，还会做菜呢？家里还剩块豆腐，要不你给炒了吧。记住，要嫩一点，炒出颤颤巍巍的效果！”

炒豆腐不难，可是颤颤巍巍的效果，算怎么个意思？

金广森挺困惑的，找出豆腐，摁在案板上切成块，又切了些葱丝，锅放在灶上，开火，热油，豆腐进锅。锅底儿很薄，一会儿，豆腐差不多熟了，撒上葱丝，这就要起锅。

张小玲不放心，侧身进了，厨房看看进展。

“哎呀，你这不行，不够嫩，怎么办呀！”

金广森想了想，歪嘴一笑道：“没关系，您就请好吧！”

炒豆腐上桌的时候，金广森两手捏着盘子边缘，轻轻地颤抖着，豆腐在盘子里，果真有了晃晃悠悠的动态，

“颤巍巍的！错不了！”

一家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虽然豆腐的确吵得老了，但是味道不错，金广森的表现给二老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不久，春节将至，这是一家人到了大庆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城里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张小玲组织学生们做冰灯，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冰灯要做得好，最要紧的是把握好制作时间。水放进小瓶或者小桶里，不能冻得太结实，要冻到一半的时候从容器里取出来，这样冰块中间的部分还没有变得结实，自然形成一块中空的空间，彩纸和小蜡烛就能放进去了。

做好的冰灯，系上绳子，挂在室外，能让人看好久，节日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学生们不论男女，都爱冰灯。

“张老师真厉害！”学生们拍手叫好，一边打雪仗，一边玩闹着做冰灯。

至于春海，虽然书没有念多好，但动手能力很强，不久跟着老师傅学会了开车，去了石油管理局当司机。大庆本身就是油田城市，油很充足，他开着车别提多神气了，有事没事总想踩几脚油。

大庆的食堂也好，灯火通明又敞亮干净，春海吃饭快，得着大馒头就不撒手。同事们时常打趣他，难道在家里也吃的这样快？有人跟你抢？

这时候，他就不好意思地笑笑，逐渐学会细嚼慢咽了。

春节到了，春雪的学校放了假，她买了优惠的学生票，又是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赶回家，风尘仆仆的。春海去车站接她。

别人回家大包小包，带的都是吃的用的。春雪倒好，行李一般都是书，有课本，也有课外书，沉甸甸的，书本的边角差一点把包都要磨破了。

“老爸老妈！我回来啦！”

春雪爬上窄窄的楼梯，敲开门，给开门的妈妈一个结实的拥抱。春海搬着行李上楼，一步一颠，多花了些时间。

“老姐啊，你整这么多书回来，是都要看吗？你可别到时候不看啊！老沉了！”春海耷拉着脸把行李托进家，反手带上门。

“看！谁说我不看了？”春雪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

结果，她到了也没看几眼，放得靠上的物理书翻了几回，她还比划着算了几道习题。至于其他的，果然不出春海所料，保持原样，动都没动，一个假期都堆在墙角吃灰。

春雪和家人们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说起在北京的见闻。

“北京真大，我们学校校园也挺大的，可是跟全城一比，就不算什么了……”

去北京之前，她总觉得伊春那无尽的山林已经很大了，没有想到，人潮涌动的地方看似拥挤，实际上是一片更广大的天地。

她和同学们一起，骑着快要散架的自行车去了天安门，还去了王府井吃小吃。至于更远的地方就没再去了。

北京有鳞次栉比的楼房，街上有许多大公共，载着人们往各处去。

东北的路，有时泥泞，有时平整，但大多宽阔。到了北京，她骑车上路时，总怕被公交车撞到，三心二意的，因此有一次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连裤子都摔破了。她的织补手艺一般，还是同宿舍的室友帮了忙，裤子才最终补好。

她在王府井见到不少好吃的，攥着兜里几毛钱不知如何挑选。十几岁的人，正是容易饿的时候，她先买了个大包子，吃得半饱，结果其他的小吃就吃不动了。提起这事，她还有几分惋惜。

北京的小吃，很有地方特色，萨其马、艾窝窝、豌豆黄……但是她喜欢的东北特产，比如油豆角和香瓜，在北京就买不到，连个影儿也没有。回了家，可算逮到机会多吃一点家乡物产了。

“姐姐，天安门什么样儿？去看升旗了么？”春海凑上前去，竖起耳朵。

“没……我没看到升旗。学校离天安门太远了，骑车过去可累了！但是天安门真好看，比书上插图好看！比挂历好看！”

金广森听了，欣慰地点点头，他继续留意听着，像搜集报道素材一样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