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一步

谭伯为秦山的发言鼓掌，秦福临和秦福祥不甘落后，也各自竖竖大拇指，表示他们没有异议。

会议室里年纪最大的三位长者全都赞成，其他人又还有谁敢生出不同的意见？

所以一个接一个的，大家全跟着谭伯鼓起了掌，这热烈的掌声不是为祝贺秦家兄弟“交易成功”，而是他们之间所表现的兄弟亲情、以及高尚的情操、还有商海沉浮中的大局观，都不得不令人称颂。

第一届董事会议开了足足五个小时，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才散会。

秦山跟着哥嫂回家，一路上谁也不说话，轿车车厢里很安静。秦山还挺担心，就怕等进了家门，大哥要劈头盖脸对他一顿教训。

到了家，车开进小院停好，三人下车进屋，秦山果然就被秦江拉住了。他刚想和大哥再多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却不料秦江用力将他一拽，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秦山不解地贴着他哥的肩膀问。

“小山，谢谢你，你今天说的那些话，大哥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忍了几个小时，秦江终于在自家院子里落下了眼泪。

秦山倒是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哥，你谢什么呢？没必要啊，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而已。我想你要是站在我的位置，也会做和我一样的决定吧？只是，希望爸爸在天上能为我们感到高兴。”

“会的，公公一定会高兴的。我相信这一定是他乐意见到的结果。当然我不是指小山你把股份转给大江，而是说你们两人都成长了，可以共同顶起秦家的大梁了。”

赵月站在一旁，意味深长地为两兄弟度过的这不平凡的一天做出了总结。

“喂，我说你们几个人，在那儿抱来抱去的也不进屋，是干嘛呀？诶呦，肉麻死了，还没到冬天就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堂屋门口，秦威武歪七八扭裹着件套头厚绒卫衣堵着门大喊。老妈没回来做饭，他又将就着吃了面糊汤，不过这次有进步，做得比以前好吃多了。

秦威武盼望再见秦山，盼了个把月了，此时望见那高高的背影，兴奋得恨不得立即和他拳头对拳头地来一发，谁知那几个人下了车就是不往这边走，可不得急死人嘛？

赵月赶着去削胡说八道的儿子，率先以小跑的方式回屋，母子俩自有一番你来我往。

秦江亲热地搂着弟弟的肩，慢慢往里走。他发现弟弟又长高了一点，自己虽然个头不矮，想够到他也有点吃力了。

“小山，比赛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如果你决定回咱家这三层小楼，大哥大嫂欢迎你，新公司也需要你。”秦江说道。

秦家小楼，永远令秦山如此的依恋，躲在小楼里，他度过了失去父亲、失去双眼的人生至暗时期，并在这里重新振作起来。

凭本心而论，他当然希望结束比赛后能回家，今后守着哥嫂过日子，那可是最安全、最舒适的选择。然而那应该是一个好男儿的志向吗？好男儿不是应该志在四方？

沉吟片刻后，秦山说：“大哥，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认准了志向后再不发生偏移，从此一往无前地走下去。我相信我这一生，是属于芭蕾艺术的，就像父亲钟爱制作工艺品一样，我们都有着专属于自己的追求。

秦江赞成弟弟的话，内心却又难免有失落感。秦山长大了，小鸟长大了就会飞出囚禁他的笼子，去往蓝天翱翔，自己又怎么能因为舍不得，而阻止他趁着青春的大好年华去追梦？

在秦山肩头拍拍，秦江说：“和小青一起去按照你们年轻人的方式奋斗吧，大哥大嫂永远都会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厂子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对于重大事项，大哥会随时和你通气，如果有必要，咱们兄弟俩再一起上阵。”

“嗯嗯，大哥，还是那句话，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秦山兴奋地说着，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大哥那只长满老茧，粗糙的大手。

望着弟弟青春气息洋溢的面庞，秦江止不住想：“楼外有青山，去吧弟弟，去追寻属于你们年轻一代的青山绿水吧。岁月可从不欺少年呢~”

*

在家又呆了一天后，秦江开车送赵月和秦山回宁市亮星星艺术学校。

秦江也很想去医院陪陪周老师，奈何刚成立新公司，事务繁忙实在走不开，市里的事，就唯有请妻子代劳。

一到宁市，去亮星星的宿舍楼放了行李，秦山就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周远两天没见到女儿，也没见到他，恐怕会觉得孤单。

赵月中午做好了鲜美的鱼汤，用保温饭盒盛着，送到医院时还是热乎乎的，正好给周老师补补营养。

谁知二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在楼道的窗户边就遇到了钱阿姨，她正一个人躲着拼命抹眼泪。

赵月见状就知道情况不妙，看看秦山，他什么也没察觉，还在着急地要赶去病房，就急忙扯住了他。

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情，赵月笑着和钱阿姨打招呼：“呦，钱姐在这儿呢？”

钱阿姨一偏头看见他们就跟见了大救星似的赶过来，眼泪也跟着一个劲往下滚，泣不成声地连声说：“你们来了就好，就好啊！”

秦山自然也听出了不对劲，他哪能像赵月那样忍得住？急忙甩开钱姐和嫂子，自己朝周远的病房冲去。

“哎，小山，不要去，周老太已经不在那间病房里了。”钱阿姨拦住了秦山。

“啊？不在病房了？那人去了哪里？”赵月不解地问。

钱阿姨又擦了擦眼泪说：“在重症监护室呀。昨天晚上陶大姐来帮忙办的手续。陶大姐和学校的两个老师守了一整晚上，今天都还留在门口不愿意走呢。”

“什么？周老师她，她进了ICU？”秦山悲怆地念叨，摸到窗台边，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昨天就不该还留秦山在家呆一天！

赵月非常后悔，也觉得很对不起周远母女，人家小青，可是把妈妈交到了他们一家人的手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