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要求

秦江家亲戚今日来工厂门口聚众闹事，竟然全是因自己而起，她傅闻青就是这事件的“导火索”？

始料不及地遭到重重一击，站在大太阳底下，傅闻青既有些晕头转向，又感到啼笑皆非，这都哪跟哪儿呀？

秦山在这座村庄里长大，不管他有多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也很了解这些亲友们的心态。这些人善良、质朴的品质千年不变，村里若是哪家有急难愁事，通常不用张嘴左邻右里就会伸出援助之手。可一旦他们自认为受到了某种威胁或是轻视，也很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就比如现在。

等秦高明吼完，秦山反倒不和他针尖对麦芒了，恢复好声气说：“高明哥，你怎么能把闻青进工厂帮忙，和秦家人分股权混为一谈呢？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好吧？”

“两码事？我看未必吧？”秦高明叉着腰冷笑，冷飕飕瞟傅闻青一眼，目光里颇不怀好意。傅闻青下意识就又往秦江身边靠拢了一点。

秦山耐心和他解释：“小青来我们工厂，一是为了大学毕业后找份实习的工作，再是我双目失明不方便，大哥又不在厂里，她就暂时帮我一下。她和何姨还有秦会计她们一样，都是工作人员，你们怎么就单单要和她计较呢？改股份制的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扯不上啊！”

“我呸！”秦高明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正吐在傅闻青脚边，“你这些话，真的是要骗鬼呢？躲你旁边这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吧？瞧上二叔家有钱了就黏上了你，你俩还没成亲呢，她就钻到厂子里先下手为强了不是？你别拿人家和这外村野丫头比啊！何姨是嫁到咱秦桥村来的，工厂里不是咱村人的没几个，他们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来算计我们？”

“高明哥！”秦山也爆吼一声，止住了秦高明，“请你不要把话说这么难听，你在侮辱我和闻青你知道吗？闻青从来就没觊觎过我秦家财产，我们是因为对芭蕾舞的热爱而走到一起的，在我们家工厂遇到麻烦事之前，她想也没想过要来帮我忙啊！”

“芭蕾舞啊？是不是那种男的女的穿了也跟没穿似的，搂搂抱抱贴在一起的舞啊？”有人不三不四地嚷了一句，随即就在人群中引发不怀好意的大笑。

又有人跟着捧场：“对呀对呀，就那玩意儿，两个人做不要脸的动作不说，台下还坐人看呢，说那种丑得要死的表演是什么……艺术？”

“哈哈哈~”

这一下，围观者全笑开了，秦山与傅闻青一起跳芭蕾，在这些无知者面前真成了干见不得人的丑事。

眼泪在傅闻青眼眶里打转，虽说她的家里人丁单薄，可有妈妈疼着护着，又何曾受过今天这样大的委屈？以她的个性，如果是在镇上这样被人围攻，早就奋起反抗了，少说也得朝对着她浪笑的那些痞货扇他十几二十个大嘴巴子。

可站在工艺品厂门口，面对的全是秦山家的亲戚，她自知一个字也不能再多说，无论她再说什么，也只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会更加激发出村民们对她的恶感。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染指了工艺品厂改制一事，让某些人觉得，她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眼睛看不见，可心灵是敞亮的，秦山知道傅闻青站在哪里，哪怕她只是轻轻呼吸一下，他也能感受她的彷徨和窘迫。今天她所遭受的羞辱和攻击，全是因秦家而起，他心中最大的难过，不是被秦高明逼到门前讨说法，而是觉得对不起傅闻青。

“高明哥。”

“嗯？”

秦山唤一声，秦高明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居然大热天的身体一抖，像两边耳朵各塞进了一块冰。这小子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表情也那么冷，真好像对秦家人一丝丝的人情也没有了？

秦山说：“该说的话我已经和你们说得非常清楚了。你们就算要把我们在这儿堵一整天，更多的事我也无可奉告。工厂改制是完全按照国家《公司法》规定进行，目前正处于发起人申请的初级阶段，就连招股说明书也还没有制定出来。等那些工作完成，还需要向相关单位递交募股申请以及各种各样的申报材料，获得批准后我们才能公开招股说明书、再与证券机构签订承销协议等等。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就只能向你们保证，你们的诉求很快就能得到满足，可如果是现在，你们要求我马上就敞开大门迎接你们这么多人往厂里涌，那可办不到！”

掷地有声的回答，怼得之前对他们恶语攻击的人直吐舌头，并悄悄往后退。秦山是什么也看不见，可他旁边那女娃眼睛亮着呢，万一认清了他们的长相记了仇，将来等大家真能从工厂拿好处了，他们不会一无所有吧？

秦高明这时自我感觉不是给人架火上烤得外焦里嫩，而是烤了个半生不熟，却又不知怎么自己从烤肉架子上爬下来。

他没文化，可头脑是有的，秦山对于公司转制的粗略解释在不在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样他还闹什么？再闹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

不过气咻咻又看傅闻青一眼，他眼前一亮，想起还有什么事没闹完呢。

他尽量学着像秦山一般冷傲，学得不像也没所谓，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小山，这丫头是你女朋友，你俩成天腻在一起，在厂里还搂搂抱抱的，这些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迟早她得做你们家人，这种时候跑来说搞什么实习，你们再清白也洗不脱嫌疑呀！凭什么她能参加筹备，我们就全都不行？所以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我们这边也派一个人加入进去，全程参与你的工作。你可别跟你大堂哥说不行，你说不行，就是有猫腻！”

“对，完全那个啥……透明化公开化！”

“对，我们要透明化公开化！”

……

秦高明终于把他揣在肚子里的要求提出来了，长长吐出淤积于胸的一口浊气，如果不是身后堆满了人，他就得功成身退往外跑了。

“你们派人进工厂来监督我工作？”秦山听得倍感好笑，顺口就问：“那你们想推谁来呀？”

人群里，有人高喊出了一个名字：“秦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