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扭

参加预选赛的视频，早就被制作成压缩文件发送给了秦江夫妇。他们两人和儿子秦威武一起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用手机投屏看了好几遍。

一家三口都不懂芭蕾舞，幸亏秦威武事先找来《天鹅湖》的故事给爹妈补课，他们才明白舞台上一大群穿着华丽服装的人飞来旋去的，究竟是在表达些什么。

不过就算看不懂，那些足以让人眼花缭乱，非得踮起脚来跳的舞蹈也实在是够美的，当时秦江边看边感慨地说：“我滴个乖乖呀，这就是艺术啊？可比咱工厂生产的布老虎娃娃鞋美多了啵。”

发表完意见，他同时受了老婆和儿子一人一个白眼。

赵月电话打过去，听出来秦山心情特别不好，居然不觉得难受。

这可真难得，以前这小子不管肚子里揣着怎样的情绪，轻易也不会让家人知道，现在他学会发脾气了？这可是好事呢。

赵月也不问秦山发这么大火是为什么，首先笑着夸奖舞蹈团的表演：“小山，你和小青也太了不起了，能和小朋友们演出那么一场华丽丽的舞剧，嫂子看得心里好激动，真为你们感到高兴呀！”

嫂子张嘴就提傅闻青，一下就挑动了秦山敏感的神经，他愣神半天才支吾着回答：“舞，舞剧，都是周老师编排的，她的功劳，最大。”

“哦~可不是嘛，这事儿要不是有周老师在幕后推动，估计压根就不会发生。唉，可惜了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才五十几岁就病成那样。”只要想到周远，赵月就会哀伤叹气，就连在家里也轻易说不得，否则再好的气氛也会瞬间变差——所有人都在为周妈妈感到难过，谁不希望有一天她能离开病床，再坐着轮椅出现在课堂上？可大家都知道，那种期盼，不太可能变成现实了……

仿佛又闻到了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又看见了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病人。

秦山暂时忘记傅闻青，和嫂子一起伤心起来。

赵月发现她把通话气氛带偏了，急忙挽救，逼着自己改变语气，轻快地问：“小山，你现在在那边怎么样啊？明天中午我就和你哥开车去接你回来，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愁绪被打断，秦山回到了现实，他答道：“小青她是先帮我收拾箱子，再去收她自己的。她办事你放心，肯定不会落什么东西。”

“哦~那是当然。”赵月表示同意，随后就捂嘴偷偷笑了出来：“小山，一说到小青你的口气就不对劲，怎么啦？和她吵架啦？这么晚找嫂子，恐怕就是因为她吧？”

嫂子可真是精明，看来是一听大哥说自己打电话来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也不觉得脑袋发涨脸发烧了，可赵月偏偏就又给他提了起来。秦山又感到烦躁，但想一想，迟早得说到傅闻青身上，他战战兢兢想向嫂子请教的问题，总是要问出来的呀！

秦山的嘴撅得老高，赵月是看不见，要真见着他那模样，恐怕会吓一跳——这小叔子是被什么附体了吗？活到二十岁居然懂得找大人撒娇啦？

秦山说：“嫂子，我没和小青吵架，可毛病也出在这里呀！明明没吵架，我也没惹着她，她为啥就生我的气了呢？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不理我，现在又让我一个人呆着。可她明天上午就要走了，就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嘛？”

果然是因为傅闻青。赵月止不住悄悄想：“好多书上都说，真正有可能改变一个男人的，只会是一个女人。能够改变秦山的人，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个傅闻青了吧？”

赵月告诉秦山：“这男女之间的相处，可微妙着呢，如果女孩子生气了，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让她恼火的事。假如你认为这些都没有，那么出问题的地方很可能就不是你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而是你少说了什么或者少做了什么。”

“我的天，嫂子你这是在编绕口令嘛？”秦山听得一个劲挠脑壳，以前那可是他哥的经典动作。

饶是他头脑灵活，一下子也转不过弯来，他觉得谈恋爱的事从赵月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得那样艰难了呢？多说多做也不行，少说少做也不行，以此类推，是不是不说不做更加不行？那他到底该怎么办呀！

越想越纠结，秦山差点没哭出声，抱着手机哀求：“嫂子啊，你就快给我指点一下迷津吧，别尽说我绕不明白的大道理了。再过几个小时小青就要坐飞机去燕京了，你说这几个小时里我能睡着觉嘛？”

“呦，愁得觉也没法睡呀？那是挺严重的。”

赵月说得一本正经，秦山忧心忡忡的，居然没从她话里听出揶揄之意，急忙难过地回答：“可不是嘛嫂子，你快帮帮我，分析分析她究竟是为什么生气不理我呀？”

电话那一头的赵月，已经笑得是前仰后合，但知道了秦山正处于水深火热中，这种时候可不能惹他，否则他又要发火了，就拼命憋住笑，继续用关心的口吻问：“那你回想一下，除去她突然不理你了，这段时间还发生过什么别的事情没有啊？”

“别的事情？”秦山牙疼似的捂着一边腮帮子冥思苦想，怎么着也想不起有什么事会让傅闻青和他翻脸。从来到宁市的第一天起，他们两人就忙得不可开交，开始时每天都将大量时间花在课堂上，回宿舍只是为了睡觉。

后来周远病倒进医院，日子就过得更加忙碌了，除去上课，还得在医院学校两边奔波。都忙成这样了，还能发生什么事？

除非……

“哎呀~”秦山爆发一声恍然大悟后的惨叫，震得话筒一抖，赵月险些扔掉手机，顿时抱怨：“我说小山，你这是想到啥啦？一惊一乍的吓死嫂子了。”

秦山很不好意思，急忙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嫂子，我是想到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了，我估计，很可能就是那么回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