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

天鹅女王奥杰塔做完皮鲁艾特转，齐格弗里德王子紧贴在她身后。

奥杰塔向后倾身，含情脉脉地依靠着王子，平衡身体、展开双臂，王子也同时舒展双臂，温柔地移动奥杰塔的胳膊，与她紧紧贴在一起，让观众觉得，他努力要让她的双翼从惊骇中平静下来。

齐格弗里德微微地左右摇晃，摇荡着他的心上人，可奥杰塔却羞涩地跑了开去，逼迫自己拒绝王子那爱的拥抱。

天鹅女王以阿拉贝斯克平衡站立，两臂环绕头部。

王子从后将她的胳膊移下来，让胳膊紧贴她的身体，奥杰塔仰靠着王子，停止挣扎，终于顺从了爱情的力量。

“停！”

舒缓的柔板还没结束，傅闻青就大喊一声，身体与秦山分开，没有继续做后面的动作。

接下来应该是，在动人的音乐声中，天鹅女王的身体在齐格弗里德王子手中缓缓旋转。她立于足尖，颤动右腿做出小踢腿，由王子扶持着，做一系列慢速的皮鲁埃特转，然后被王子轻缓地抱住。

这是今晚两人开始练习的新章节，是《天鹅湖》芭蕾舞剧的第二幕“湖畔”。

傅闻青感情非常投入，每个动作做得都很到位，她却明显感觉出秦山有些心不在焉，手臂像没吃饭似的软绵绵的，力度不足。

秦山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每一次进入新的练习部分，他都有先于她悟出要领的优势，就像小时候在学校培训时那样。尽管他只是在几岁时，在小尼奥学习过两年专业技巧。

“你怎么了？累了吗？咱们歇几分钟吧。”傅闻青扯过搭在扶栏上的毛巾扔给秦山，自己也拿起一条来擦汗。

秦山自己摸到扶栏，靠上去，用力揉了几下眼睛。

这一下傅闻青紧张了，赶紧过来瞧看他，关心地问：“眼睛不舒服吗？我去叫大江哥和嫂子……哎！”

正待转身，一个不留神就被秦山紧紧抓住，这次他抓她手臂用的力气，可是一点也不弱。

“闻青，我……我真配做你的舞伴吗？我怕这次比赛，我会拖累你……”秦山踯躅地说着，手也轻轻松开了。

傅闻青擦汗的手停在半空，看着秦山落寞的样子，渐渐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今天在工厂食堂发生的事，秦江向她和赵月讲过了。当时就连赵月也认为，秦山并未在意那些人对他的侮辱，反正真实场面他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等事情过去，他很快就能忘了。

他们却哪里能料到，实际上那些人对他造成的心理影响不小，他也没有那样容易就将不愉快的事情忘干净呢！

傅闻青将秦山的一只大手握在手里，秦山觉得，那只手掌又软又滑，并且持续往他冰凉的心里输送着暖意。从一个人离家探路，到白天工作时遭人嘲笑，这些委屈憋在心里疏散不开，他难受极了。但还得在哥嫂面前装得和无事人一般，他忍得是相当辛苦。

傅闻青与他是同龄人，情感上，他依赖着她，将她当作是内心苦痛发作时的安慰，哪怕不开口诉说，心理防线在她面前也很薄弱。

感受到傅闻青的柔软、还有她手心的暖意，秦山忽然就忍不住了，猛地朝前一扑，一把抱住傅闻青，呜呜地哭了出来。

强忍了两天的辛酸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落下了。

“秦山，哭吧，只要有苦就哭出来，千万不要一个人憋着。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做你的眼睛，你的依靠。”

傅闻青在他耳边轻语，自己个矮，秦山却很高，她就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背脊，两人相拥了很久，直到秦山收住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听见秦山笑，傅闻青也笑了。

秦山松开他，不好意思地靠回栏杆说：“我这，真是太丢人了。难道不应该是女孩子哭，男孩子在旁边安慰吗？”

傅闻青非常大气地拍拍他的肩：“说什么呢？女孩子为什么就应该是哭的那个？再说了，谁都不是圣人，给人欺负了伤心是正常的，所以哭不也是正常的吗。”

这算啥哭的逻辑啊？秦山听出一头汗。但他仍然非常感谢傅闻青，心底仿佛有一个小动物在蠢蠢欲动，总要钻出来逼他做点什么。

秦山努力压制那头讨厌的小动物，对傅闻青彬彬有礼，不敢越雷池半步。

谁知……

就在秦山刚把小动物用劈山之力按压回去，准备再开音乐时，他的脸颊一热，感觉到有非常柔软的东西贴上来，还带着一股醉人的幽香……

那，难道是一个吻？！

上学时，和女孩说话从不敢抬头的秦山，想不到被女生吻会是这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见不到自己，但可想而知他的脸一定唰一下就红了，并且一定红得说不出的丢人，因为傅闻青亲他一下就迅速离开，然后”咯咯咯”笑了好久。

“秦山，工厂的事你没必要担心，有我在呢。今后只要你上班，我就跟着你，给你念文件，帮你取东西。你可以把我当成眼睛和拐杖，只要有需要就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否则你的工作是做不好的。”

“啊？这怎么行！”秦山一听急了，他怎么能如此拖累傅闻青？人家难道不需要找工作，不需要干正事的吗？

傅闻青当然清楚他的顾虑，细眉一挑说：“你别担心我，顾好你自己就算是帮大家了。我正好处于毕业季，在实习期间。我和大江哥还有大嫂都说好了，实习单位就定在你们秦桥工艺品厂。你这个小秦厂长，该不会把我这没经验的应届大学毕业生挡在门外，不给我实习机会吧？”

“怎么会怎么会？”秦山也够憨实，一听居然就信了，想也不想就自证不是那样绝情的人，可转念又回过神，知道傅闻青是在故意逗他，凭她叫他做“小秦厂长”，就能听出来不是？

秦山鼓起腮帮子，为难地说：“小青，你愿意这样鼎力相助，我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把你往外推？只是，专业不对口，你把工艺品厂当实习单位，不是浪费了你的才能吗？你是学美声的，应该去歌舞团登台演出呀！”

傅闻青照他肩头砸上一拳，怪责道：“演出演出，眼前的演出你都不用心练，也不怕对不起我，还提什么专业不专业？秦山我可告诉你，今天事出有因，你走神我原谅你，下次要还是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要体罚你做两百个俯卧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