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了

秦桥乡派出所，估计建所以来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秦桥村一带的治安素来不错，以往一些老民警时常感叹，如果每个村里都能多几家像以秦福兆家族为例子的和睦家庭，何愁社会治安不好？

他们又哪能料到，秦福兆遭遇车祸不幸身故后，情况就变了，因为他人走了，没来得及安排好家里的工厂，因而发生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派出所的大院，灯火通明，喧闹声一直持续到凌晨才渐渐弱下去。

秦福临派头是真大，看样子家里也不缺钱，果然舍得出大手笔，胳膊一挥就找殡葬公司要了二百个群众演员。

派出所以妨碍社会治安和寻衅滋事罪将人全带回来，本来又大又空的院子立即就嫌小了，所长连几棵树皮坑坑巴巴的老树也恨不得刨了根挪开去。

还好那些人属于是无知群众，他们和殡葬公司连劳动关系也不存在，只在有活儿时喊一声，他们就跑去凑数，一天一人能结个几十块钱。

不长眼地乱接活，弄得进了派出所，那些人心底怒火烧得叫一个旺，赶明儿出了派出所去找殡葬公司老板算账，老板至少得赔三倍，否则他们可不答应。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那笔钱最后的出处，只能是秦福临的银行存折。

群众演员们关几个小时，民警查清他们并未真正寻谁的事后，就集中起来进行宣法教育，完事了放出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秦高明遗孀以及儿女、还有八旬老汉秦福临，那是当事人，如果上了法庭就是被告，是不能轻易放走的，就都给拘押在了审讯室里。

工厂那些主任啊仓管的，包括何姨在内，一个不剩的也全给警车带回来，他们被集中关在一起，个个都愁眉苦脸，烦躁不堪。

因为赵月和傅闻青不是报警之人，所以她们既是苦主，又成了闹事的嫌疑人。可作为工厂代表，她们明显深受其害，就需要经过警察询问才能确定放还是不放。

给锁在派出所里，赵月眼泪流个不停。傅闻青内心够强大，足以充当她扶着不倒的支柱，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法不担心秦山。

秦山独自一人留在家中，没人照顾他、安抚他，他的情绪会不会出问题？小楼距离工厂不远，厂门口闹成那样，哀乐震天的，他在家肯定能听到，就怕他又拄着盲杖往外跑。村里现在不太平，也不知多少人给朱凤巧带着对秦江家有意见，万一他跑出家门出了事，那又会是大祸一桩了！

赵月哭，主要就是在担忧秦山的安全。傅闻青的忧虑不比赵月少，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得挤出笑容来安慰她。这种时刻，实在是太难熬了，傅闻青多么希望妈妈能在身边，让她依靠着，纵情痛哭一场。

晚上七点多钟，秦高明的两个妹妹终于出现了。她们腰里也系着白布带，手臂上戴着黑挽纱，鬓边都插着白花。可她俩都没有加入今天的殡葬队伍，被传唤来是为解释昨天的事。

死者的亲妹妹明明就呆在秦桥村里，却不参加她们兄长的葬礼，这其中藏着多大的“谋略”，由此可见一斑。

秦以丰等人的确不是闹事者，他们都只是工艺品厂的职工，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属于是受害者，毕竟秦福临带人大闹工厂，直接影响到了他们车间的正常生产。

所以车间主任们很快也被释放了，就只留下了王健和何姨。

王健生怕自己真是犯了法，要给判刑，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尿了裤子。秦以丰走之前叮嘱他一定放宽心，千万别给吓得乱讲话，否则与秦高明吵架不是罪，最后反而给他自己瞎说八道成了罪人。

到了这个时候，何姨居然还搞不清她为何要同王健那狗玩意儿一起被留下，她始终认为，王健的问题比她大多了，秦高明就是给他活活气死的，不判他个十年八年，那法官就和秦山一样，肯定是个瞎子。

傅闻青一进派出所，就把摄录了近两个小时的视频交给了警察。

她提交的可是“抬棺事件”最有力的证据，警察们感谢她的协助，急忙就将视频资料拿去技术室做分析。尽管拍摄画面几乎没有一张捕捉到位，没人能看清正脸，可录下来的声音非常清晰，是谁在说话，又说了什么内容，不用经设备过滤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有了傅闻青的视频，何姨才不能和秦以丰等人一起走。她自以为聪明，按照事先打好的算盘，进了派出所也一语不发，继续端着她的高冷姿态，可人家压根就不需要再审她了，对着傅闻青，她可是什么都交代出来了。

秦福临由于是高龄老人，民警们酌情考虑，同意由秦华霖送他回家休息。但是没有派出所的批准，他最近都不许离开秦桥村，如有需要，他必须随传随到。

秦湛河陪着妈妈留在所里，直到他两个姨妈，秦秀云和秦秀霞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赵月和傅闻青也被带到了这间房间里。

秦氏姐妹见了那二人，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房间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秦秀云眼里的仇恨之重，如果不是有警察在场，她能直接用两根指头掐住傅闻青脖子，送她下去陪秦高明。

傅闻青胆子不管有多大，见了那俩女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感到害怕，拉着赵月往民警小王身边缩了缩。

小王和小陈两个人主办这桩社会治安案，他冲傅闻青笑笑，示意她不用怕，然后严肃地问秦秀云秦秀霞：“你们是秦高明的妹妹，不是和他很亲吗？今日跑去人家工厂设灵堂，为什么你们又不加入？”

秦秀霞性子比较弱，不像秦秀云那么霸气，缩肩含胸地不知该怎么回答，秦秀云看看她妹，中气十足地喊：“非得去了才算和我哥感情好啊？王警察这是什么道理？说得好像我俩不去工厂闹反而是违法似的。”

“你……”小王年轻，审讯经验不怎么丰富，小陈见状急忙接手，“秦秀云，进了派出所还这么大气焰吗？警官的话是你这样反驳的？好，你们今天没在工厂，就当你们是知法守法，可昨天又为什么要跟着秦高明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