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造纸坊

等胡图图的外婆带走胡图图以后，窦淮叶才摇头，感慨道：“都说‘纸短情长’，薄薄的一张纸，寄托了太多的情思。”

刚才胡图图躺在地上打滚时，漏了几张黄表纸在地上。

人群散去后，叶问青上前捡起黄表纸，这些黄表纸做的都比较精细，是价格比较贵的那一种。

可胡图图走了十几公里，一路上连瓶矿泉水都没舍得买，却愿意给妈妈买最贵的黄表纸，他对于妈妈的爱意远超过了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

叶问青把那几张黄表纸小心对折，再在手心翻转了几下，左右折动，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爱心。

“现在过清明市区都不允许烧黄表纸了，建议带上几枝白菊花去看望亲人。”蒋承奕走到叶问青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上次去看我爸就带了白菊花，可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回去后就做梦，梦见他老人家骂我没良心，连张纸都舍不得给他烧。”

话落，蒋承奕苦笑道：“我哪儿敢做不孝子，这不是不允许烧了嘛。”

“市区不许烧，我就回乡下烧，总不能让我爸一直念叨。”

叶问青没说话，他也想起了已逝的奶奶。

“要我说，以后咱们仨谁先走了，剩下的那两人逢年过节一定要帮忙烧张纸，我可不想活着时没钱花，挂了也没钱花。”蒋承奕故作轻松道。

窦淮叶小脸一皱，赶紧拉着蒋承奕走到东方，让他朝着地上吐口唾沫。

“小孩说话不懂事，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千万莫怪。”

蒋承奕道：“迷信！”

“你不迷信，那你还让人帮忙烧纸。”窦淮叶横他一眼。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再说了又不一定会走在你们俩前面。”蒋承奕指了指叶问青，道：“他年纪可我比还大一个月呢，万一……”

“蒋承奕！”窦淮叶气得直呼其名。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男神了。”

蒋承奕做了一个闭上嘴的夸张动作。

在旁边看着二人打闹的叶问青嘴角轻扬，其实他一直很羡慕蒋承奕和窦淮叶之间的感情，他甚至有时也怀疑过，窦淮叶之所以和自己玩，是否也因为蒋承奕在他身旁的缘故。

可是他又不敢往深了问。

有些事情模糊些才好，真相总是锐利的，一不小心就会刺破人心。

“问青。”

蒋承奕忽然想起来之前灭火时，叶问青拎了许多湿透了的黄麻袋，那些黄麻袋都被烧的东一个洞西一个洞，根本没法再用了。

“你刚才把黄麻袋都扛出来了，造纸坊内还有多余的吗？”

蒋承奕知道叶问青这几日接了一个单子，除了要给海外制作黄麻纸外，还要另外制作一百个黄麻袋，是市区的一个团体活动要分发给参加活动人员的产品。

“看样子是不够用了，这几天还得加班加点赶制一些出来。”叶问青如实说道，他没有在这二人面前隐藏的习惯，蒋承奕和窦淮叶，应该算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人了。

蒋承奕把烧断了的碎发揉开，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那我和你窦学妹在这儿帮你忙几天。”

“你这几天还有稿子要写吗？”

他转头问窦淮叶。

窦淮叶前几天就打好了一个大纲，只是还没增添细节，暂时也想不出来，确实没什么事情做。

“我复杂的可能帮不了，但是一些简单的工序可以交给我来负责。”

蒋承奕把手臂搭在她肩头上，夸赞道：“不愧是我俩的好哥们！”

“谁跟你是好哥们，你身上难闻死了。”窦淮叶想推开他，却推不开，只好拿眼睛瞪他。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先回去洗漱一下。”叶问青一把拉过窦淮叶，头也没回，刚才那一幕着实刺眼，他有些想收回之前的那句话。

或许蒋承奕对他而言也没那么重要。

望着走远了的背影，蒋承奕揪着烧断的头发，笑着道：“这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股醋味儿啊！”

回到黄麻纸造纸坊后，门前的池子乱成一团，原本浸泡在里边的竹竿被掀翻，东散几根西垂几根，凌乱不堪。

“这是怎么了？”蒋承奕问道。

徐莉甩了下手上的水，颇为无语，“刚才那小狗跑进去了，我捉了好久才捉住。”

“真是的，把这里全都弄乱了，明明都没有什么时间来收拾……”

看了眼这帮忙救火的三人，徐莉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指了下里面的浴室，让他们去简单清洗了下。

待出来后，徐莉才把清点好的黄麻袋的个数说了一下。

“还剩下不多不少二十来个黄麻袋，离对方下的订单差七十来个。”徐莉话落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们这是间小型造纸坊，平时以造黄麻纸为主，这黄麻袋只不过是搭着制作的产品罢了。

一个工作人员一天顶多也就能做个十来个，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得继续赶制海外侨胞的黄麻纸，光是想到这巨大的工作量，徐莉就脑袋疼，要是时间不这么赶的话，她肯定是巴不得多接一些订单。

窦淮叶把手上有些松的绷带头藏了进去，安慰道：“没事的，我和蒋承奕这几天也来帮忙，你看一下我们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是啊，虽然我俩都是门外汉，但能帮一点是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就这样，此事便决定了下来。

蒋承奕还有些事情要做，准备先回市里了，出门时撞上了陈锋，刚才灭了火后他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着急忙慌的，赶着回去写报告？”陈锋嘴里叼着根烟，险些烫着人。

蒋承奕应了声，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陈锋道：“你这几天有什么别的事情没有？”

“修照片。”陈锋举起手上的相机。

蒋承奕道：“那你不如留在这里工作，闲着没事儿做的时候，还能顺便帮下问青。”

“他们造纸坊的事儿，你倒是挺上心的。”陈锋没答应，却也没拒绝。

听见汽车发动，紧接着驶离了空地，一直往远处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