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子与小松鼠

绕过造纸坊，再沿着一个水塘往前直行几百米后，就看见了郁郁葱葱的山林，繁密的草木中有条小径可供人行走。

叶问青走在最前面领路，他尽可能把路上的障碍物都清理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进入林间，空气骤然变冷，却也变得更加清新。

水桐乡的山栽种了很多的冷杉，片片成林，此刻冷杉细针般的树叶生长得正浓绿，高耸入云，放眼望去全都是树木。

脚下踩着的泥土松软。

窦淮叶发现前边草丛内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只见叶问青上前将塑料袋捡拾起来，这才看清袋中装的是一大堆的黄表纸。

每到春节、清明、中秋等节日，大家需要烧香祭祀时，都会选择这种纸张大，颜色偏黄的黄表纸。

当地人更习惯把这种黄表纸叫做“草纸”或“土纸”。

看来是他之前提上山的，但是看见窦淮叶拨打的几通电话后，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才放下黄表纸匆匆下山。

叶问青把塑料袋上沾的冷杉针叶拍打干净，继续往前走去。

墓地四周都处理得很整洁，并未有其他杂草长出来。

待燃烧完黄表纸后，众人再沿着原路回去，似乎祭拜完亲人后，叶问青的情绪松快了许多，他的脸色也没有那么紧绷。

纸灰不断向上盘旋，很大一块地落下。

窦淮叶心中有疑惑，不解道：“我刚才见咱们祭祖用的黄表纸和在造纸坊的黄麻纸颜色有些像，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常见的祭祀用的黄表纸和用作书写的黄麻纸所选用的原材料几乎一样，只是黄麻纸要添加秘方，制作的技法也更加精细。”叶问青踩断了一截木头，声音在林中格外明显。

“因为制作配方的不同，所以有些黄表纸摸起来比较粗糙，有些则是比较光滑。”

山下到处都是竹林，叶家多用黄竹和白夹竹来制作黄麻纸，之前叶婆婆还在世时，叶问青就会在每年的开春和5、6月份去帮忙收竹料。

由于叶婆婆身体越来越弱的缘故，叶家人也不怎么制作黄麻纸了。

若不是叶问青毕业后选择回乡，恐怕这叶家的古法造纸技艺就会失传，成为别人唏嘘的话题。

“哎哟。”走至一棵树下，有颗果子掉下砸中了窦淮叶的脑壳。

窦淮叶将地上的一串果子捡起，外表很硬，棕红色。

“这是橡子，《冰河大世纪》系列电影里那只大松鼠追而不得的东西。”叶问青解释道：“橡子的果实像极了花生，而且含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淀粉。”

窦淮叶用指甲试图掐开一个小口，却因为橡子的外壳太硬而放弃。

姜可在旁道：“这颗橡子壳上有小孔没有？”

“有啊，怎么了？”窦淮叶依旧懵。

姜可勾起嘴角笑，说道：“哦~那说明里面的果实已经被虫吃掉了，而且虫很有可能还在里面。”

“……”

好烦……窦淮叶把这颗被虫子吃了的橡子抛远，她道：“我想找一颗完整的橡子玩。”

不远处的一段树杈处有团树叶笼罩，看上去略显奇怪。

窦淮叶和姜可两个人蹦蹦跳跳着跑到那里，姜可把树叶全都刨了出来，紧接着一大堆的橡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发财了，这么多的橡子！”

窦淮叶举手和她击掌，笑着道：“咱俩运气可真好！”

“你们把橡子偷走了，藏橡子的小松鼠会被活活气死的。”徐莉不愉地说道。

她抄着手在后面，之前来时带的干果都放在了墓前。

姜可“哟”了声，冷笑道：“可真厉害，这片林子的小松鼠因为我俩带走了几颗橡子就饿死了。”

不问自取的确是“偷”，可窦淮叶和姜可只是闹着玩儿，并非真正要带走橡子，更别说想伤害小松鼠。

不管徐莉是不是因为叶问青才这样说，窦淮叶都有些忍不下去了。

“不信谣不传谣，小松鼠没吃的不会自杀，又不是傻子。小松鼠嗝屁可能是它要跳树的时候不小心卡在了树杈上，然后就嗝屁了。”窦淮叶依旧面带微笑，眼神冷冷直视对方，说道：“而且小松鼠会屯很多吃的，在各个地方都有。”

“大部分小松鼠找到的吃的可能都是别的小松鼠藏的，它自己藏的也可能会被其他小松鼠吃掉。”

“它自己埋的橡子也可能找不到，第二年春天就发芽了。”

窦淮叶笑了笑，道：“我只是有些分不清植物的种类，但并不代表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这是在说她是个傻子吗？！

徐莉脸色变得僵硬，还以为这是一个软柿子。

姜可发笑道：“有些人啊，没这个脑子就别学人家做圣母，被揭穿了多丢人现眼。”

徐莉咬牙，她的确是不如这二人的学历高，委屈上头，大声道：“是！你们上过大学，你们了不起！没读书就是我的错了吗？”

“要是我出生在城里，还不一定谁厉害呢！”

徐莉抹了下喷涌而出的眼泪。

叶问青压了下眉头，语气平和道：“待会儿有货车送东西过来，要不你先下山，帮着小刘把东西搬进造纸坊里。”

徐莉临走前深深看了眼叶问青，没说一句话就往山下走了。

“糟了……”姜可知道触了雷点，可她本意并非如此，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窦淮叶面露焦色，问道：“咱们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下啊？”

毕竟是叶问青造纸坊的人，真惹恼了人家，让叶问青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姜可道：“是啊，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咳……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别学着封建时代搞自轻自贱那一套……”

“行了，少说几句吧。”窦淮叶哭笑不得。

叶问青说道：“她这个人的性子是有些急躁，但人心不坏。”

怎么安慰女生对于叶问青而言也是件难事儿。

“让她自己先冷静一会儿吧。”

窦淮叶想起了上次坐在蒋承奕的车上，听见叶问青跟他通话时说的买一些零食，想来就是给徐莉吃的，一时之间心里也有几分不愉快。

“要不你下山去找她吧，我和姜姜在山上再玩一会儿，烤几颗橡子吃。”

叶问青眉头蹙紧，问道：“你是又要把我推出去吗？”

窦淮叶心尖儿一颤，强装镇定，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可等了会儿，叶问青没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