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开花

徐莉听了陈锋的话后，兴奋地一拍掌，道：“那这样做，会不会让叶哥涨很多粉丝，然后让大家都注意到咱们的黄麻纸造纸坊！”

“或许吧。”陈锋见一旁的窦淮叶脸色发黑，没忍住发笑，问道：“我待会儿要去上山，你要一块儿吗？”

住在徐莉家这段时间，让窦淮叶对徐莉改观不少，但毕竟二人之间还存在竞争关系。

徐莉对于叶问青的心简直是路人皆知。

窦淮叶看了眼叶问青，反问他，“你要一块儿去吗？”

“叶哥，昨个儿接到了一笔大买卖，对方说一共要五万块的黄麻纸，现在是不是挪不出时间来……”徐莉极为聪明，她不愿意让叶问青跟随他们二人上山，但又怕惹恼了叶问青，招来反感。

叶问青把手上的水擦干净，说道：“那行，正好池子里的竹子没了，我上山砍些拿下来。”

“这……”徐莉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作罢。

推门而出，烈阳滚滚，刺得眼睛有些发黑，稍过了片刻，这才感觉视线回归于正常。

叶问青换上一件军绿色耐磨的外套，抓紧了中长靴子的绳带，拎着一把锋利的砍刀，率先往前走。

“瞧人家这身装备，这叫一个专业！”陈锋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窦淮叶在后，亦步亦趋。

这次并没有沿着去祭拜叶问青奶奶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生长了许多竹子的小径，树叶青翠嫩绿，满眼的清净和柔情，沙沙作响的叶片总能洗慰人心。

窦淮叶伸出手与风相握，夏天的风中带着一股干燥的气息，她觉得眼前的这幕就像是电影中的画面。

许多青春片都喜欢拍摄这类空镜，她想起了一句话——“不是风动，亦不是叶动，是心动。”

多么美好的场景，如果再也没人回到乡村，再没人看见这一幕，那该多么遗憾。

“竹子开花，可惜了。”

随着叶问青的视线看去，在飘散了许多落叶的地上有许多竹节，藤编似的竹节上冒出许多絮状的小花，看起来颇为稀奇。

“竹子也会开花？”窦淮叶还是第一次见到竹子开花，她往常从未见过，只知道竹子会生出竹笋，却不知道还会开花。

陈锋把相机对准了那些花，说道：“竹子怎么不会开花了，你这是见识少了。”

竹子开的花呈絮状，细细长长，还有黄白色的花丝和米粒大小的颗粒。

叶问青摘了一些颗粒放在了窦淮叶的手心，并解释道：“这些是竹米，竹子开花后的产物，是竹子的种子，内含丰富的淀粉和微量元素，可以煲粥食用。”

“古人言：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

竹米比一般的米粒更显细长，整体呈黄褐色，放在鼻尖可以嗅到淡淡的清香。

往前走了几步，叶问青把砍刀高甩，再狠狠地砍在竹子的根部，顿时竹叶震动，许多叶子飘落下来。

“早在古时的《山海经》便记录了这种情况——‘竹六十一移根，而生根必开花，开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

“后《晋书》中也有类似记载：晋惠帝元康二年，草、竹皆结子如麦，又二年春巴西群竹生花。”

陈锋也取了一些竹米仔细研究，说道：“得趁早把这片竹子都砍了。”

“为什么？”窦淮叶问道，这么多的竹子，全都砍了？

叶问青解释道：“竹子一旦开花，不等多久，这片竹林就会出现大面积死竹，为了保证原材料的质量，必须要在竹子活着时砍下。”

“原来如此。”窦淮叶折了一片竹叶摩挲，竹叶一面较为光滑，而另外一面则毛乎乎的。

叶问青埋头砍竹子，不一会儿功夫，就将竹子砍薄了，他控制好方向，只听见“轰隆”一声，一根高大的竹子就顺着他调整好的方向倒了下去。

藏在竹林中的鸟雀惊飞，一时间竹林嘈杂，下一刻却又变得很安静。

陈锋的摄像头一直没离开叶问青，他总是习惯性记录下来。

窦淮叶觉得自己在陈锋和姜可身上都看到了明显的职业病，那么……她扭过头，看向叶问青，那么他的职业病是什么？

似乎还没有发现，或许是自己观察的还不够仔细吧。

“你们有人想吃点儿水果吗？”陈锋忽然高喊一声，从音调可以辩出他此刻的兴奋。

窦淮叶突然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脖子上套了个东西，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相机。

“帮我看好了，这可是我谋生的饭碗。”

陈锋交代好，就朝着远处山坡的一棵杏子树跑去，树叶间夹杂着黄红色的婴孩拳头大小的杏子，隔着许远仿佛也能感受到杏子的香甜。

于是竹林里只剩下叶问青和窦淮叶两个人。

窦淮叶闲着没事儿，想用相机帮正在爬树的陈锋拍张照片，不知按到了哪个键，半点也退不出来，她只好顺着照片往前翻，看见相机中的叶问青埋头沉醉于造纸中。

他的头发在阳光底下金光熠熠，脖颈线条流畅地延到了T恤下，冒着尖儿的喉结微滚。

窦淮叶默默地想：“果真是秀色可餐……”

费了老半天劲儿，陈锋终于伸手勾到了一根树枝，顺着树枝摘了几个金黄的杏子，他回来慷慨地分享给窦淮叶和叶问青。“来，都尝一个试下口味。”

窦淮叶搓了下杏子上面的细绒毛，说道：“这棵杏子树看上去不像是野生的。”

“我亲自施肥、捉虫，精心伺候了大半年的杏子树，自然不是野生的。”来人朗声道。

蒋承奕手上拿着一个麻袋，这几天天色好，他想着后山的杏子熟了，就带着麻袋上来摘杏子。

哪里知道正好撞见了有人“偷”杏子。

“这么多杏子，又不能当饭吃，就给我们尝两个呗，别这么小气。”窦淮叶咬了口杏子，起先是微酸的杏子味儿，随后缓慢回甘，让人口齿生香。

蒋承奕光是看着牙齿就发酸，好笑道：“合着你们摘了我的杏子，我一句话没说，还得挨你一顿批评。”

“公不公平啊？”

窦淮叶笑道：“十分公平。”

“嘚，我才不跟你说了，摘杏子去了。趁着天色好，还能摘了拿去换钱。”蒋承奕吆喝着让陈锋跟着他一块儿，两人正好互帮互助，勉强够得着树枝上的杏子。

窦淮叶把另外一个杏子用纸巾擦了擦，递给叶问青，说道：“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叶问青轻轻地笑，“谢了。”

窦淮叶用剩余的纸巾把手上残留的杏子汁液细细擦拭，忽然想起了临走前徐莉说的话，于是问道：“你们接到海外的单子了？”

“嗯，对方是海外侨胞，年轻的时候就出国了，说想念家乡的黄麻纸，让我们帮忙做一些发到国外。”

窦淮叶了然地点头，道：“年纪大了的人更容易思乡。”

见地上的竹子已经堆了很多，窦淮叶忙上去帮忙，把砍下的竹子堆到一块儿，再用绳子捆扎起来，好方便拖下山。

叶问青皱了下眉头，阻止道：“你别动。”

“没关系的，我能做好。”窦淮叶逞强，搬个竹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抬起一根竹子往另一方向拖动，却忽略了竹子的一角，锋利的竹片将她手划破了，鲜血霎时流了下来。

窦淮叶有些懵，手上并不觉得疼，只是豁口大，看上去有些吓人。

又或者是她被流出的鲜血吓傻了，所以麻痹了脑神经。

叶问青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把竹子踹到一边，连忙用手摁住了她划破的手掌，这才勉强止住了流出的血液。

他脸色黑沉，不说话的时候让人心里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