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

翠翠特意寻了个安静点的地方，拉着徐莉问道：“你说你们老板会留下我不？”

“这得看他的意思，我怎么知道。”徐莉一想到翠翠和叶问青讨价还价的样子，就觉得让人作呕，她怎么摊上这么个表姐。

顿时没好气道：“你说你，人家愿意让你来干活，是件好事儿。”

“要我说，你就把孩子交给姐夫带，反正他也不工作，成天泡在茶馆里打牌。”

徐莉提及这个表姐夫，嘴巴都能嫌弃地翘上天了。

她要是嫁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丈夫，第二天就得跑去离婚！

哪里还等得到生小孩！

“别这么说，他也怪辛苦的，我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带带孩子。”

翠翠像是没看到徐莉脸上的嫌弃，在造纸坊内这里摸一下，哪里摸一下，“我看你们这造纸坊来的人这么多，不是很赚钱嘛，怎么才开这点儿底薪？”

“哟，叶哥没嫌弃你什么都不会，还要求早些下班，你倒是嫌人家工钱给低了。”徐莉讥讽道，她直接把翠翠手上的压纸的木头夺了过来。“要想拿高工资，要么舍得卖力，要么就有专业技术。”

翠翠不以为然地别嘴，“你不是也没上过大学嘛，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这一句话直戳徐莉心窝子，她的确没有高学历。

果真是家人，了解她最深的人，戳刀子也是戳的最深。

见徐莉像是被毒哑了的黄鹂一样，忽然就不出声了，翠翠反而洋洋得意，以长辈的姿态道：“咱俩都是一样的，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了，这些活你能做我也能做。”

“做人要随和，俗话说‘和气生财’，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教你的道理。”

徐莉心中酸涩不已，原来她在家人眼中还是和以前一样，哪怕她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才拥有现在的一切。

她还以为自己把表姐推荐来造纸坊，是件好事儿。

现在看来反倒会给自己和叶问青造成困扰，要是翠翠惹了事儿，叶问青会碍于她的面子不好直说。

“你中午是不包饭的吧？”翠翠忽然开口问道，徐莉家就住在后面，走个几分钟就到了，肯定不会在造纸坊吃饭的，更何况这里也不方便做饭。

恐怕连叶问青都是在别人家吃的。

徐莉知道她又在打其他主意了，“不包饭，叶哥和他女朋友都在我们家吃的饭，每个月按时给饭钱，我妈烧的饭。”

说到窦淮叶，徐莉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这位女作家除了有些傲气外，并没有真正看不起她。

把赠送的样刊给她看，还教了她一些写作知识，甚至说要帮她批改文章。

即便这一切都是她假借另一个“朋友”的身份去找窦淮叶，可徐莉知道窦淮叶早就猜到是她了。

她总是害怕在这些正儿八经读过大学的人面前露怯，所以竖起了身上的利刺，只不过是想要包裹住内心的柔软。

“那我家隔得这么远，他包不包饭？”

翠翠家就她和一个孩子住，家里的老人都没的早，中午也没人在家，她完全可以不回去。

“你都还没开始干活，怎么问来问去的！”

见徐莉发飙了，翠翠把手边上的一叠纸推到水池里，并不澄清的水溅到她两个人的脸上，“当我真想来哎，谁不知道你们这里缺人，我才过来的！给这么点儿底薪，他当打发叫花子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都跟我说了，你一个月到手的工资就是六千！”

同样是做一种活路，凭什么她徐莉的工资就比她高。

“你真当我只是做些制造的活？”徐莉气得险些吐血，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又不是每个人的工资都是一样的。

游客多了，忙不过来，她就要去接待客人，端茶送水，再加清点原材料和盘算账簿，有时候还要负责发货……

这个工资叶问青都嫌给少了，还说过要给她加薪的事儿，但是徐莉拒绝了，只是让他先把钱用在造纸坊和研学馆上，等年后再发年终奖就好。

她一门心思为了造纸坊好，哪里有这些人的歪心思。

徐莉是亲眼看着黄麻纸造纸坊从一个被火焚烧过的草棚，变成现在的样子，造纸坊不仅对于叶问青重要，对于她也同样的重要。

就像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一样，哪里容得下别人去诋毁。

“你是女工，自然是做这些活，我想依照你的学历，那些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老板也不会交给你做的。”这一点在翠翠看来绝对没错，否则叶问青怎么敢让徐莉来干活。

另一边的烘干室躲着个人，鬼鬼祟祟，半天不敢出来。

徐莉气得眼歪鼻斜，对着烘干室吼道：“小刘，你搁那儿猫冬呢！”

原以为自己藏挺深，没想到还是被看见了。

“冬天还早着呢！”小刘“嘿嘿”一笑，从烘干室走了出来，他要不是听见这姐妹俩吵架，怎么会躲在里边这么久。

翠翠变了张脸，和他打招呼道：“你也是这儿干活的？”

“我就是一送货的，平时都是徐莉负责这些，你要有啥事儿就问她。”小刘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

“没看出来，你还真管挺多。”翠翠环顾四周，除了她之前推到水池里的一堆湿纸外，不远处还有许多贴在竹帘上的湿纸，只是看上去薄薄的一层，没什么水分了。

“要是我来了，这些是不是都要归我管？”

徐莉横了下翠翠，指着水池里的那一堆纤维开始散开的湿纸，道：“你就负责制造黄麻纸，先一步步来，其他的暂时别想。”

总归是家里人，要是翠翠能留下来，也不用担心生活费的问题了。

光靠着她那个只知道吃茶打牌的表姐夫，一家人都得饿死。

况且孩子还上小学了，家里等着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徐莉私心里还是想让翠翠代替她来造纸坊干活的。

她也没有藏私，把自己从叶问青那儿学到的技巧，全都交给了翠翠。

制造一张黄麻纸需要二十几个步骤，每一个步都不容有错，否则最后的成品就会出现瑕疵。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外面浸泡用的池子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