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卷钱跑了？

十二月份天气比较寒冷了，哈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大家都穿上了厚毛衣，甚至有些畏寒的学生已经套上了棉衣。

杨国志教授穿着黑色的风衣，里边是菱格毛衣和白衬衫。

光是看上去就知道他是搞学术的老师。

两旁的榕树依旧茂盛，并没有因为天气的缘故而落下叶子，垂下来的根须像是无数条胡须。

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杨教授好。”有学生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却没有忘记跟自己的导师打招呼。

叶问青看见了属于学生的青春气息，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拥有最宝贵财富的人了，让人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大学期间的美好时光。

他是在北京读的大学，北京师范全国综合排名22名，是985也是211名校。

往年这个时候广玉兰在枝头应该已经含苞待放，象牙花鹅掌楸灰色的叶片犹如马褂一般，平滑、宽大。

最让人值得怀念的是他以前凌晨四点起来，骑着自行车去天安门等待升国旗，许多游客和他一样，丝毫没有睡意，不少人手中的拿着相机，等待国旗在半空的旗杆上飘扬的那一刻。

当奏响国歌，叶问青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通透了，他站在红旗下，仰望着那一面崭新的红旗缓缓上升。

就像是经历了许多磨难的新中国，那些曾经熟记的历史全部在脑海中走马灯一般地过了一遍，他看见许多许多的人影，面容是模糊的，身上却燃着红亮的光芒，青年人在他们的托举下越发接近真实的天空。

那时他还以为每天升的国旗都是同一面，还曾经考虑过如何养护红旗的奇怪问题，但后来才得知每天升的国旗都是崭新的一面，而前一天的那面国旗会被护旗队擎旗手叠好放入旗盒，每一面国旗的旗盒上都有一个标签。

标签上是由擎旗手亲手书写的编号和日期，最后再把整理好的旗盒放进旗库保存。

最后这些被换下来的国旗还有一些重大使命，比如被博物馆收藏、赠送给学校、地区和企业、单位，或者是覆盖在烈士、伟人的遗体或棺椁上。

叶问青感觉呼啸而过的不是风声，而是他大学四年的青春岁月。

人无法感知当下的时光，总会在很多年以后，才会想起今日今时，这也是造物主给人类的一个遗憾。

“你尝尝这个菜，也是我们学校的特色菜。”杨国志教授很是亲切，几乎没有老学究该有的严肃，他吃饭速度不算慢，但动作放得很轻，可以窥见他从小到大的用餐习惯。

似乎看穿了叶问青的遗憾，在餐后，杨国志教授和他谈论到了继续进修的问题。

“你的本科学历很不错，如果想要继续进修读个研究生还是比较好，我名下就有研究生名额，你要是想来的话，只要过了英语和政治过了国家线，就没什么别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我的一个想法，毕竟你现在还在创业阶段，平时工作任务也比较重，我们学校也不像北师这样有雄厚的师资。但如果你想来，我热烈欢迎。”

这算是意外惊喜吧，叶问青只是打算来研究院与杨国志教授谈论一下黄麻纸的配方问题，顺便再来看一看他们近些年的研究成果。

叶问青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的，倒也没有一下子把话说的太绝对。

杨国志教授镜片下的眼神怀揣着希望，看样子是真的希望叶问青能成为他的学生，他已经62岁了，在黄麻纸上花费了十几年的光阴，他想要在黄麻纸得到更多的研究成果。

虽然现在叶问青没有同意，但他会想办法用最好的条件去挽留他。

“你多留几天吧，我们学校有空的宿舍，我让学生安排一下住宿就行。”杨国志教授尝试用其他方法，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未达到，叶问青便也同意了下来，说实话他也不忍心辜负一个老教授的期望。

在叶问青离开的这几日，水桐乡里也传出了不少的闲话。

徐母在家里洗了碗筷闲着无聊就去别家串门，“嫂子，做的啥好吃的，我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

“就你这狗鼻子，啥子味道你闻不出来。”曹红梅把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刚把剩菜放进冰箱，她听见声音连忙走了出来，招呼着徐母去火炉边坐下。

几下就把杂乱的厨房收拾干净，然后走了出来，她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又抓了把花生扔在火炉边上烘烤。

“莉莉还在造纸坊上班？”曹红梅剥了一颗花生，红皮花生生吃也香，还补气血。

徐母伸出手来烤火，一提到这个就来气，“你说这妮子是不是上班把脑壳上傻了，天天待在那个造纸坊里有什么出息，我给她找的那个对象多好，别个是做大买卖的，一年能赚二十来万。”

“虽然是有个细娃儿嘛，但亲妈死了的嘛，又不碍着她什么事儿，这一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晓不得她一天到晚想些啥子。”

曹红梅凑近了身子，八卦道：“那个造纸坊的小叶这几天是不是没在屋里？”

她以往每天起来就能看见叶问青，但从前天就没看见人了，其他人倒是和之前一样按时上班，没什么别的情况。

“听莉莉说是去学校找哪个教授了，我也没怎么问。”

徐母嘴角一耷拉，不满道：“我看他这个生意也是做不长久的，这么年轻哪里在村子里待的下去，亏得政府还愿意给他补助，要我说就该把钱给大家一家分一些，这样子算什么事儿。”

“你看村子里的这些懒汉，要是直接给钱，怕是今天给明天就花没了，还不如这样的好。”曹红梅把烘烤好的花生拿给徐母吃，她从自己男人嘴里听说过叶问青的事情，虽然不怎么懂，但只要对村里人好就行。

徐母掰碎了花生壳，忽然抬头道：“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卷钱走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之前她就听徐莉说市里给了他差不多二十来万的补助，建个研学馆要得了这么多钱吗？

“哎哟，你就放宽心吧，人家这么多钱投进去了，还有政府支持，怎么可能卷钱走人。”

曹红梅让徐母放宽心，“与其在这儿担心莉莉，不如多想想你幺儿的成绩。”

“他成绩还是那个样子，操心这么多又有啥子用，莉莉又不肯拿钱出来给她弟弟请辅导老师。”徐母满肚子火气，不知道徐莉是什么时候就改变了性子，以前也不像这样自私自利，现在怎么连钱也不愿意拿出来了。

屋后的石子路上，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正好将她们的对话听在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