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在不断告别

国际非遗节过去后，陈锋便决定回湖南老家。

临走这天，窦淮叶不舍地抹眼泪，“以后有空了，就带着嫂子和孩子过来找我们玩儿。”

“好，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陈锋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满了，来时也是这个行李箱，披星戴月地就来了。

如今走，也是在晚上。

窦淮叶继续哭，道：“你买票就不能选早点，我俩大晚上的还得来送你，待会儿回去都深夜了。”

“这不是晚上票价便宜些嘛，又不是什么富二代。”陈锋原本是想在她毛茸茸的脑袋揉一下，但刚把爪子伸出来，就见身边的叶问青轻咳了声，赶紧缩了回去。

“我的朋友，再见了！”

陈锋取出自己的身份证，准备进站，他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人生本来就是在不断地告别，我们终将离别。

蒋承奕在得知此事后，发消息给他，“走了也不说一声，你还欠我一顿酒呢。”

陈锋到了站，才回他消息。

“这不是事发突然，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了。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来找你喝酒。”

蒋承奕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锋原本在湖南那边的电视台工作，有记者证，他要是回去不离开的话，工作也比较稳定。

只是蒋承奕觉得他的骨子里带风，除非他想停留，否则没人能够留得住他。

“先在湖南待一阵吧，我到时候看情况，有其他的想法另说。”

陈锋的回答果真印证了他的猜测。

“回去后可别忘了我们的兄弟情义。”蒋承奕笑道，他一直记得自己和陈锋的初次见面，这个自称是专门拍摄非遗传承人的非著名摄影师，爬上了他的杏子树上偷吃杏子。

忘不了，陈锋也笑了笑，把手机揣进兜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来没半个月，陈锋心就痒痒了，想往外跑，他想去拍摄那些藏在乡村里的非遗项目。

妻子把锅铲敲得“嗙嗙”作响，“这回又是去哪儿啊？”

才回来多久，便想着往外走了。

“没呢。”陈锋嬉皮笑脸地去端炒好的鱼香肉丝，“还没确定目的地，再待几天。”

妻子作势要用锅铲砸他，佯怒道：“你当这儿是旅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怕是住旅馆也没你这么潇洒。”

不过这也是说笑罢了。

她理解陈锋的心思，并无条件支持他。

餐桌上，妻子道：“我同学最近想申请UAL的curatorial studies方向研究生，所以想独自策个展览，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和她合作一下吗？”

“张慧？”陈锋往嘴里刨了些米饭，问道：“她怎么突然想去伦敦再修个研究生学历？”

“对策展感兴趣呗，现在策展人都是以策展实践方向为佳，想做到chief curator(首席馆长)和art director（艺术总监）那个层次的话，一般都需要PHD（哲学博士）或以上学历/经验，她一个学工艺美术的，肯定是要再进修的。”

优秀的策展人，没有谁是离群索居的，所以张慧经常出去看展和拜访艺术家，还得参加行业聚会、研讨会等社交和学术活动，不断充实自己的行业数据库，为下一次策展、下一次写陈述、下一次写报告做准备。

和艺术家一样，策展人也需要通过策展来提升自己在艺术界的知名度。

“我之前在成都的国际非遗节见到过她，不过她没说这件事。”

“人家是回来后，才跟我提的，说怕你不答应，找我来周旋一二。”

陈锋对策展不是很感兴趣，策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除了找适合主题的艺术家之外，还得筹资，总之就是很麻烦。

刚想回绝，陈锋多嘴问了一句，“她的策展主题是什么？”

“非遗。”

“你跟她说，我答应跟她合作。”

张慧最近很忙，她作为一名策展人不仅要策划展览，还需要关注展览的运营。好的展览体验不仅仅是“展厅”的展览，购票服务、检票服务、讲解、文创、活动等部分，都是展览的一部分，也都是可以通过展览策划、设计来解决和优化的。

抽空给特立独行的非著名摄影师陈锋发了消息，“陈老师，麻烦把作品集发给我一份，我要填策展计划书。”

等对方发到她邮箱后，她又道：“现在有空吗？方便商量一下展览的具体细节吗？”

“你把需要沟通的问题一一发给我，或者我们直接见面沟通。”

“是这样的，我们需要确定：1.展览分为几个展厅或展区板块？它们之间是什么逻辑关系？用什么故事线串联整个展览？2.展览的文本需要采用特殊的视角或者语气吗？3.展览的入口和出口分别如何设计？4.空间的逻辑关系是怎么样的？需要固定顺序的游线吗？5.上墙文字的字号大小？文字最高点和最低点在多高？6.灯光用暖色还是冷色？需要利用灯光、多媒体、气味、色彩或其他烘托某种情绪吗？”

“……”

好多细节问题，好复杂……

陈锋光是看这些问题就觉得脑瓜疼，但这些都是一个优秀的策划人必须要去考虑到的问题，一切都是为了展览有个最完美的呈现。

他咬牙道：“还有其他问题吗？一块儿发来吧，我什么事情也不干，就准备填‘调查问卷’了。”

说实话，张慧真的很尊重他，一切都以他的意见为准，尽管她自己也拥有决定的权利。

“对了，我跟美术馆的负责人谈了一下，对方的合作模式是纯空间租赁费用，所以我们需要一次性支付，而不是按照门票比例收成。”

这样有好处也有弊处，万一来看展的人数较少，他们的资金无法回流，会亏损较多。

陈锋眼眸微抬，道：“一次性支付就一次性支付。”

他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只要能把展览成功搞定，那一切就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