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老陈头立即通知了他的表弟陈远，和其他认识的匠人。

当天一伙人便坐着一辆拖拉机，轰轰烈烈地来到了水桐乡。

徐莉倚着门口看这些人，露出了怀疑的目光，“叶哥，这些人靠谱吗？”

领头的那人头戴一顶黄色的安全帽，穿着件不知道什么材质，但是看上去十分耐磨的外套，衣襟前落了很多的水泥点子。

“这个就是我表弟，跟我两个长得像嘛。”老陈头热情地介绍道。

他本家兄弟来了，在无形之中也给他足够的勇气。

叶问青上前，与其握手，笑着道：“我们这活不是特别难，就是要做的精细些，所以要麻烦你们来试下工。”

陈远还是第一次与东家握手，头回被人这样尊重。

“没得事，你们有啥子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们做得到的，就一定给你照着做。”陈远说话嗓门比老陈头敞亮许多，仿佛随身佩戴了一个扩音器。

叶问青站在他旁边有种被音波冲击到了的感觉。

将自己的要求大致和陈远说了，陈远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去实地勘测，看了下破烂的土屋，他也觉得这些墙面还可以保留下来，并不一定要全部推了。

“这些土墙起码有个几十年的历史了，要是全都推倒了，就啥子都没得了。”

陈远是个粗人，不懂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事儿，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文历史，但他潜意识仍然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值得保留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这个他本人也说不清楚。

陈远和其他灰土匠把要改造的土屋整个全都绕着看了一圈，他把耳朵边上夹着的香烟点燃，衔在嘴巴边上。

“你这屋后面还有几棵樟树，长得挺密的，把屋檐都给扫了一大半了，我看要不然就不砍了，把香樟树和房屋结合起来，这样最后完工了房子看起来还挺有特色的。”

这一片土屋都是叶家的老宅，很多年都没人打理，他的造纸坊也只是占了一部分面积。

叶问青觉得陈远的这个建议不错，继续保留着这几棵香樟树。

“你放心，只要把这个活路交给我们来做，保证给你弄的巴巴适适的。”陈远还是将话题绕到了工程上。

蒋承奕担心叶问青被画了大饼，赶紧道：“那行，你们赶紧试工，要是没啥问题，我们就签订合约，这样大家都有保证。”

“嘿，试就试嘛，我还是头一回做活路前要试工的。”陈远抱怨了一嘴，但还是去拖拉机上拿家伙下来，“我跟老陈头是表兄弟，他介绍的活路，未必我还会坑你们。”

倒也不是蒋承奕他们故意针对陈远，而是钱必须要用到刀刃上，文化馆批下来的资金可容不得随便嚯嚯了。

陈远找了工具，几下就把破旧的屋顶给掀开了，尘土飞扬，呛得人不断咳嗽。

他干活架势足，又不怕辛苦，看起来比老陈头靠谱许多。

这次改造最主要的是重新修个屋顶，再把室内的灯光接通，装一些展示柜之类的，也就差不多了。

陈远的手艺的确不错，蒋承奕和叶问青一琢磨，要不把这个活交给他们好了。

“陈师傅，我们把合同签了嘛，按照合同上约定的时间保质保量完工就行，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叶问青去房间取来他早就拟定好了的合同，毕竟也要好几万块钱。

陈远看见合同后满心欢喜，这代表了他的手艺被人认可，“好嘛，我认不到字，摁个手印得行吗？”

折腾了半天，终于把这项工程承包了出去。

老陈头留下陈远几个人在家里吃饭，眼看着天黑了下来，这些匠人还是没打算离开，没准儿就打算在老陈头家歇下来。

这些都和叶问青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负责检查好工程的进度和质量就好，其余的事情没必要管这么宽。

因着陈远几个人要施工，所以对造纸坊的游客体验感有一定的影响，叶问青觉得不能贪小失大，于是就暂歇了几日，顺便也给徐莉他们放个假。

“终于写完啦！”手机震动了下，一点开那只粉色的兔子就蹦了出来，窦淮叶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写完这篇文后，感觉我的脑细胞都死了好几万个，太惨了。”

“【求安慰】”

她发了一个哭唧唧的兔子的表情包。

叶问青回了个抱抱的表情，他莫名觉得这只兔子像极了她，虽然她极少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了。

年少时，窦淮叶情绪并不这样收敛着。

人的性格总是会随着生活经历而改变，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叶问青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头发有段时间没有去理发店修剪了，已经长的垂到了眼皮，气质却依旧是温润的。

窗外的月亮依旧高悬于空中。

他的月亮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次日，陈远等匠人就开始施工了，巨大的噪音吵得叶问青没法躺在床上赖床，他索性爬起来抱着电脑听课。

虽然他做的小红书账号已经累计快两万粉丝，但他觉得自己在运营这个领域还是新人。

网络上有不少关于如何运营的课程，也不收费，叶问青便找了些点击率和收藏率比较高的视频学习，他听得很认真，直到外面一阵吵杂声，将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叶老板！不好了！”

叶问青取下耳机，声音应该是陈远发出来的，直接击穿了他的耳机，把声音传入了他的耳蜗。

放下电脑，把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叶问青走出房门。

刚一露面就被陈远拉着往土屋方向走。

叶问青忙问：“怎么了？”

看样子是出了事儿，总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才好想应对之策吧。

“你先看了再说嘛。”陈远的表情过于凝重，让一旁的叶问青也忍不住蹙紧眉头。

土屋附近已经围绕了很多人，他们对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口中还在说些什么，叶问青和陈远走了过去。

他这才听清楚那人的话。

“这是屋蛇，打死了人要遭殃一辈子的……”

蛇？

土屋存在的年份比较久远，再加上后面部分还与树木重叠，会爬些小动物进来也在常理之中，看样子是施工队的人发现了有蛇。

但也不至于会这样大惊小怪吧。

见叶问青来了，施工队的人放低了音量，再不懂事的人也知道不应该在东家面前乱说话。

众人围绕着的地上躺着一条不过一米多长，头呈圆形，通体是黄色，甚至在头部有些金黄色的鳞片，看上去倒是不怎么吓人。

只是蛇没有动弹，尾巴蜷缩在泥土上，附近有些暗红的血。

“叶老板，这条蛇是从这个老屋的房梁爬出来的，吓了我们工友一跳，没注意就踩到它了，现在不动了，估计活不成了。”

施工队的人都有些迷信，讲究风水一说，这条蛇的颜色又应了传说中的黄色，就显得这件事有些玄乎。

“你说今天是不是不该动工？”陈远身上居然发了层汗，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走路热的。

叶问青并不相信这些迷信之说，这条蛇看着像是白条锦蛇，只不过因为其他原因变异了，所以才鳞片颜色才会变成金黄色。

他去附近找了根棍子，将蛇挑到个挖好的坑埋了。

然后才说道：“乡下房子里出现一条蛇，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不要把普通的事情想得过于复杂。”

既然东家都这样发话了，施工队的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有人继续拿着铲子干活，而人群中一个人眼珠子瞎转悠，手上还戴着白手套，扛着铲子半天不干活。

叶问青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会在日后引起了更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