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之路

“上次来乡里，陈大哥说他家的猪圈垮了，需要有人帮忙修理一下，待会儿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帮个忙吧。”蒋承奕见叶问青心情不佳，就拉着他一起帮助乡民。

叶问青没反对，两个人吃过早饭，去了村里的老陈家。

这是村里出了名的老鳏夫，个子不高，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件麻色的呢子中衣，头发蓬的比鸡窝还乱。

水泥和红砖砌成的墙塌了一边，猪圈里的猪仔瘦成了细条，可怜兮兮地拱着槽内的一点儿饲料，见有人来，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蒋承奕嘴唇动了几下，硬生生忍住了抱怨，赶紧去堂屋找到猪饲料袋，用铜盆装了几碗，又混着旁边切好的红苕叶子，打开水龙头放了些水进去搅拌均匀，然后一块儿倒在了猪槽内。

几只小猪仔迫不及待地冲过来抢食。

“陈大哥，你这猪仔一天喂几顿啊？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蒋承奕拍了拍手上的饲料，又探头去看塌掉的隔墙，好在红砖都没有摔断，不少都能够拿来继续用。

老陈不好意思搓手道：“一天一顿。”

“那不行，一天一顿哪里行！”蒋承奕惊到下巴险些掉了，一天一顿只是将将把猪仔的命吊着，哪里养得肥。

这些猪仔都是扶贫办送来的。

当初几只猪仔肥胖红润有光泽，看上去就很好养活，现在眼神发灰，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些。

肯定是之前扶贫办请养猪专家过来上课，老陈没来得及听见。

“养猪可不简单，每个阶段喂猪饲料的次数都不一样，像这样的小猪仔一天起码要五六次才行，等再长大了些，就可以降低喂食的次数，一般每天也要喂个三次才行。”

“不要怕费工夫，现在多吃点苦头，过上几个月猪仔就长大了，到时候就能换成钱。”

蒋承奕不厌其烦地说道：“我们送这些猪仔来，就是为了咱们老百姓日子过得红火，要是大家都怕懒，那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你说得对，现在国家政策好，你们都来帮助我们这些贫困户，又送米粮又送油的，我个老头子哪里好意思腆着脸偷懒。”老陈被说得老脸一红，“我说咋个一天到晚都在叫，原来是饿了。”

得知是因为自己少喂了饲料，才害得这些小猪仔饿成这样，老陈心里愧疚难安，浑浊的眼内泛出泪花，用衣袖擦了一把。

“年纪大了，就是蠢得很！”老陈自骂了一句。

他心疼地看着猪圈内的小猪仔，多好的猪仔啊，让他养真是糟蹋了。

“别这样说，以后按时喂猪就行了，又不是什么非死即活的大事儿。”

“我这就和问青帮你把猪圈补起。”

蒋承奕说完后，转身去找了些之前砌墙时剩下的小半袋水泥，和叶问青合作，二人很快就将塌掉的隔墙重新砌好了。

还剩了些水泥没用上，掺了水，不用也会结成块，蒋承奕索性把剩下的水泥全都抹了上去，“这回应该不会塌了。”

“来，都喝口水，歇一会儿。”

老陈从屋内端了两碗水出来，见叶问青身上有些脏，忙示意他取下肩上的白帕子擦拭。

他两手都端着东西，挪不出手。

蒋承奕一饮而尽，忍不住感慨道：“这水真清甜。”

之前他们扶贫小组的人刚到村里，村子里都还没通自来水，大家都是喝自家打的井水，但是近年来发现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短寿。

后来附近有个工程组挖掘出了乌木，有人测试了水质，这才知道附近的井水都被这块乌木给污染了，水污染严重，压根儿就不能食用。

蒋承奕带着人去找水厂的领导商量给水桐乡安装自来水管，起初是水厂的人不答应，说什么“不可跨区安装”，为了村民们的健康，他软磨硬泡一个月，对方好不容易答应了，村民又不同意了。

“你啷哎（这样）做要不得哦！我用个愣（自己）打的井水一分钱不得花，哪个脑壳有包的要喝你那个自来水！”

蒋承奕把水污染的事情说了，又告诉村民水质影响着健康，况且现在国家补贴了一部分，农村自来水安装到户，每家每户只需要出个三五百的材料费，就连水厂的人工安装费都让蒋承奕这张巧嘴给说成了免费。

事关健康的大事儿，可不能马虎了。

最后水桐乡的村民还是同意安装自来水，每家每户都安装上了自来水，那些暂时没人居住的闲置房，都留了公共管道，到时候要是回乡了，只需要自己把水管接在公共管道即可。

忙活了大半天，两人终于有空闲功夫歇会儿，蒋承奕去搬了张凳子，坐在老陈的院子里。

“问青，你看这里的变化好大。”

十一二点正当晒，不知道是谁栽种的一株大丽花花瓣秾丽，经过阳光的滋润，多了层绸缎般的细腻和光泽感。

叶问青额上、脖颈处都爬满了细密的汗，粘稠，他呼出一口浊气。

“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究竟是行为决定贫穷，还是贫穷限制行为？”

蒋承奕道：“这是一个好问题。”

“这么多年来，我们国家一直在扶贫道路上探索，党十八大以后，才确定了精准扶贫战略思想，这也为我们基层扶贫工作人员的扶贫道路指明了方向。或许很多人认为只有懒惰的人才会贫穷，但其实不是，有些人即便辛苦了一辈子，还是赚不到钱，还是生活的很困难。物质决定了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我们生在了好地方，才有资格去上学，去见一见更广阔的天地。”

蒋承奕站起身，骄阳正好洒在他的身上，“我的长期目标是——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

叶问青笑问道：“那短期目标呢？”

“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把崇高的理想信念和道德品质融于日常生活中，加强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所以，问青你一定要把造纸坊开办得轰轰烈烈，把我们水桐乡的名气打出去，让全中国的人都知道我们的黄麻纸古法造纸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