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冰河时代20：起义前篇（下）

罗玉在住宅区的垃圾堆里找到一张破床单、几个晾衣架，还有几条绳带。

他将被单撕开，然后以晾衣架为骨，用绳带将二者连在前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风筝；小时候罗玉把陆瑶惹哭了，裘合就教罗玉怎么做成风筝，然后在天气还不错的时候带着陆瑶出去放风筝，哄陆瑶开心。

罗玉带着简易风筝登上塔楼，然后趁月色深沉，将风筝放飞。

他事前还把剩下的绳头穿成一条缆绳，风筝掠过看守营，引起了看守的注意，守在外营的士兵倾巢而出，追着风筝前去查看情况。

罗玉趁这个空档顺着缆绳滑下，外营看守减弱，进入内营就不是问题了，对于罗玉这种习惯于潜入的人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进入内营后，罗玉找了一个角落潜伏，等待换防，内营换防周期是半个小时，午夜过后改为两小时一轮换，这点罗玉从霍顿那里听说了。

计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

等换防中间几分钟的真空期，罗玉趁机摸进监牢中，这里连门锁都没上，很明显是这些人清楚里面关押着什么样的存在，别说近距离，即便间接接触也会被感染。

不过这让罗玉有一个疑问，他可以接触那个孩子，是因为他曾经阴差阳错在暗区的多种病毒混合下，获得了一种近乎百毒不侵的抗体；那罗德呢？按霍顿和阿湘的说法，罗德亲自带着那个孩子去奴隶营，他如今还活蹦乱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他是有免疫药物，第二种就是……他可能和自己一样，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这二者看起来原理差不多，但实际情况天差地别；前者可以用来扳倒罗德，而后者……证明罗德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公爵而已。

罗玉推开门，看到暗漆漆的牢房，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在牢房尽头有唯一一扇幽闭的铁门，毫无疑问那就是关押瘟疫源头的房间。

令罗玉有点吃惊的是，外面牢房没锁门情有可原，但就连里面的房间也是不挂锁的；而门里的小家伙也出乎意料的安静。

似乎罗德算准了这孩子绝对不会逃跑。

罗玉轻轻推开牢门，扑面而来一股发霉的臭气；然后他听到房间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妈妈？是妈妈吗？”

妈妈？罗玉有点差异，反正他知道妈妈指的肯定不是他；难道是罗德？他那个样子，也完全不像个女人，叫爸爸应该更合理吧？

罗玉看到牢房的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像吃完无人收拾的空盘、肮脏无人清洗的衣物，恶臭正是这些发散出来的；他远远看到一个手脚戴有圆筒状电子镣铐、形貌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怯生生地缩在牢房角落里，她蓬头垢面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能看到的只有脏兮兮、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满是戒备的眼睛。

罗玉想，之所以没人给房门上锁，大概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自己去拿送来的食物和补给。

但其用过的东西，都附带病毒，没有人敢回收，只有人送，无人清理，看着这孩子楚楚可怜的模样，罗玉不禁泛起同情心。

他一脚踢开地上的垃圾，将至堆到外面，然后走到孩子面前伸出手去：“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找你妈妈。”

孩子抬头望着罗玉，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住罗玉的手，忽然她的手停顿在伸出去的过程中，然后迅速缩回来：“不要，不要！”

“我不要出去，大家会被我伤害；我不要出去，手脚会痛！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罗玉低头看到孩子手脚上筒状器械闪烁光芒，一股无形的电流从器械中释放；孩子立刻发出惨叫，无力地倒地。

罗玉惊骇之下，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他刚一触碰孩子，手指就像碰到静电，啪地一下，电的罗玉右手发麻。

恐怕这孩子手脚上的圆筒就是某种用来制约这孩子行动的镣铐，一旦这孩子情绪出现起伏波动，又或者她试图离开牢房，镣铐就会马上触发惩罚机制。

刚刚即使孩子同意和自己离开，或许也无法走出外面的牢狱。

不过罗玉很在意孩子刚刚一直提到的“妈妈”，至少他能确定让这个孩子无比牵挂的，绝不是罗德；但这孩子身怀如此恐怖的“毒王”体质，还会有同行人员吗？

这件事罗德一定知情，但不可能去问罗德；罗玉现在能想到可求助的人，只有霍顿和裘合。

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裘合的态度，他决定先返回奴隶营问问霍顿。

此时关押孩子的牢营防御已经复整，不过这点罗玉事先想到了，他早就在侧墙的角落顺好了一条绳索，趁无人注意爬出去轻而易举。

“诶嘿嘿嘿，罗玉，你终于回来咯。”刚到奴隶营附近，罗玉就被大瓜拦下来，注射血清后过了12小时，他的精神恢复得不错。

“你怎么跑这来了？”

大瓜不回答罗玉的话，一把抓住罗玉的手臂，像拎小鸡似的带着罗玉走街串巷，罗玉也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他想这肯定和霍顿脱不了干系。

大瓜带着罗玉来到霍顿率领反抗军的据点，这里的选址相对隐蔽；但也仅仅只是相对隐蔽而已，对于那就久坐核城，从不到外城体察民情的西英贵族阶级而言，它足够隐蔽。

但这重要吗？这根本不重要，那些西英贵族在内城和核城吃喝玩乐，从来不关心民间疾苦，相对的，他们也从不会过问民情；如果对付这些人，就算把反抗军大营建在闹市区，也无所谓。

但罗德不一样。

以前罗玉还很奇怪，为何贵为公爵，罗德要把府邸建立在外城区；直到霍顿说出自己有起义计划，罗玉才明白，罗德不愧是能和自己老爹还有陆景大叔斡旋多年的狠角色。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这个被万里冰河重塑人类社会发展基石的时代，掌握人群基础更重要；那些仍旧认为资本至上的旧贵族思想，已经脱离这个时代的需求联系，他们不再是西英的中流砥柱，而是纸老虎。

所以罗德将府邸建在外城区，他真正的在想将西英命脉握在自己手中。

皇帝？那不过是傀儡罢了。

毫无疑问，霍顿把罗德想的太简单了，他或许是被罗德的公爵头衔迷惑了；不过罗玉懒得去纠正霍顿的问题，并非他毫无慈悲心，而是如今的霍顿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霍顿狂热的神情，已经将他迷失本性写在脸上，这里的每个人都迷失在对起义成功的未来的畅想中去。

没有深思熟虑，没有具体规划，或许连一个明确的战略都没有。

但罗玉不关心起义能否成功，他只想救出陆瑶和阿湘。

看到罗玉空手而回，听到罗玉询问关于入境记录时，霍顿一改最开始的态度：“我还以为你早就得手了。看来我高估你了。西英城每天都有几十号人逃难至此，何况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被罗德藏匿多久了，我去哪给你查？

再说了就算能查，我也腾不出手，你没看到我们正准备起义事项吗？”

“但逃难来的大多数男孩被充奴隶，女孩被作为火种计划母体，只要查入境人口流动向，应该不难查吧？”

“你既然这么清楚还问我干嘛？自己去查就好了。”霍顿摆下逐客令的态度，将罗玉拒之门外。

一条路走不通，就还只剩下另一条路。

裘合。

罗玉是有些犹豫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裘合，从电视里看到裘合的神情和眼神，他知道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犹豫再三，最后罗玉还是决定去找裘合，为了阿湘，刀山火海他都要去。

罗玉来到外城罗德公爵府邸，他拿出裘合给他的哨子，模仿夜枭的啼鸣吹出声音。

但门口始终无人出现。

当罗玉心情低落，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转头，看到黑洞洞枪口对准自己。

“裘合大哥？”

“别叫我大哥。”裘合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冷静，但话却无情。

罗玉跟裘合的目光相对，他突然僵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裘合眼中如此冰冷的目光，冷得比城外的冰原还寒。

一瞬间，罗玉觉得好像自己不认识裘合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支书；他半张脸戴着狰狞的面具，单手握枪，眼神中尽是冷漠、憎恶和决绝。

就像……一个杀手。

“为什么？”罗玉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你，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你，是你们兄妹，才害的她惨死！”

“你是不是疯了？嫂子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可你那时候亲眼看到了，害死嫂子的是聚落的人！”

“若非当时你执意要去暗区，我们会把病毒带回来吗！”

这句话把罗玉问得哑口无言。

“你已经害死我的妻子了，现在你竟然还勾结圣子要毁掉我的第二个家……我决不允许！”裘合的眼睛快要瞪出血来。

指着罗玉的枪不停颤抖着。

“好吧，裘合……”罗玉把后面的大哥二字咽回去了，“你可以恨我，但非常抱歉，现在我不能死。

等我把小瑶救回来，送她去中华城，那时候我亲自来找你领死。

当时是我一意孤行，我也很后悔，很自责。这件事我会负责，但不是今天。”

罗玉抬手打飞裘合手中的枪，然后他以迅捷的动作对裘合使用一记膝顶，正好击中裘合的小腹，让裘合一时无法追逐他。

趁此机会，罗玉夺路逃离。

但他还未逃多远，身后裘合已经带着巡城警卫四下搜寻，罗玉被堵死在街区，插翅难飞。

忽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拍在罗玉的肩头。

罗玉大惊之余转身要反击，却被黑暗中的手捂住嘴巴，同时束缚住双手，将他拖入幽深的小巷。

耳边传来叮铃铃清脆的风铃声，这个声音罗玉觉得似曾相识。

接着他听到液体撞击杯底的声音。

有人扯下蒙在他头上的口袋，罗玉看到眼前优雅别致的装潢和昏暗暧昧的灯管，以及……奇怪的麋鹿头套。

“嗨，又见面了，通缉犯先生。”

“……呃。”罗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觉得这家伙出现的也太凑巧。

麋鹿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踢脚下的座椅，嗖地滑行到旁边的桌案前，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副精致的塔罗牌，在桌面摊开：“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我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去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还是去找罗德直接当面质问他，人质在哪里？”

虽然看不到麋鹿头下的表情，但罗玉总觉得这家伙此刻一定在笑，得意的笑，笑罗玉正天真的上钩。

麋鹿头招招手，捆绑罗玉的酒保们就帮他松开绑绳，罗玉疑惑地走到桌前。

“来，心里默想你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然后抽一张。”

罗玉将信将疑，他虽然不知道麋鹿头想干嘛，但至少现在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抽一张卡也没什么损失。

当罗玉下手准备抽卡的时候，麋鹿头突然按住他的手：“哦对了，我可能没说清楚。如果你想的问题不够细致，那抽牌是没有用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你，当你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你要解决的是过程，而非结果。”

罗玉张了张嘴，错愕地盯着那副麋鹿头套，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被对方看透了，一览无余。

这种感觉越是强烈，他越觉得这个麋鹿头真可怕。

刚刚罗玉确实想过，询问如何能救出陆瑶，麋鹿头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似的，这个问题太过宽泛不够具体。

而麋鹿头的意思，是让他问一个更加具体的问题。

现在罗玉能想到的最具体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找到那个孩子的“妈妈”。

罗玉在心里默想着这个问题，然后选择其中一张牌翻开。

上面显示的是星币10.

麋鹿头装模作样地拿起这张牌：“原来你抽中的是它，那么让我来为你解解牌~”

他双手合十，将纸牌夹在中间，慢慢地将手伸向罗玉，然后将盖在上面的手缓缓一开。

此时那张星币10的卡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面卡，上面写着“大英图书馆”“内城警署”，两个地名。

罗玉大惑不解，当他想发问的时候，麋鹿头一番手掌，那张卡牌就消失了。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罗玉？！”

罗玉闻声回头。看到1227站在自己身后：“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来找你，本来打算去奴隶营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出来之后，我看到罗德的那个管家在搜城，我猜是在找你。然后我就被这群人带到这里来了。”

1227喜气洋洋：“我跟你说，我已经联系上首相了，他也想见见你。”

“这样啊……”罗玉并没有感觉很开心，他现在心事重重。

麋鹿头端起酒杯，手下酒保又给他倒上一杯酒：“通缉犯同学，有一句忠告。”

“请说。”罗玉现在还是很钦佩麋鹿头的。

“相信自己的判断，有些人不值得相信。”

“你说谁不值得相信呢？”1227怀疑他在指桑骂槐。

麋鹿头挥挥手，酒保就架起两个人直接送客。

罗玉和1227站在街道上，罗玉看了一眼时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我们去见首相吧，正好我有事情要拜托他。”

1227很疑惑，但罗玉这么说了，他也方便顺水推舟。路上罗玉跟1227提及霍顿和起义的事情，认为麋鹿头说不可信的人，应该指的是霍顿。

“既然这样我有个问题，狼头鹿角是霍顿的话，那麋鹿头是谁？”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罗玉心想自己确实忘记问这个问题了，但恐怕麋鹿头一定会搪塞他，那家伙太过神秘。

凭借首相给1227的特别通行证，两个人得以进入核城。罗玉看向远处和核焰光柱交相辉映的西英皇帝宫殿，心里觉得嗤之以鼻。

想象外面那些吃不饱饭的人，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罗玉跟随1227来到首相府，这里同样异常气派，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最上层的贵族，或许他们人脉威望大不如罗德，但这些人奢靡成性，恨不得用的茅厕都是金碧辉煌的。

唯一让罗玉稍微有点好感的是，首相府更有书香气息，像是个勤政爱民，喜爱读书的文人学者住的地方，至少不像一路看过来其他贵族那样奢侈。

1227深夜登门拜访，按理说应该被拒之门外，但首相二话不说，自己穿上衣服将罗玉和1227迎到客堂。

罗玉打量这位首相大人，他外披雍容的睡袍，理着利落的苍白短发，从外表看，就像个刻板的老学究，见到这种高官之前，罗玉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像罗德那样有着某种，难以接近的气息。

但实际上这位跟罗德抗衡多年的首相，意外地普通。

“你就是罗玉啊。”首相上上下下来回观察罗玉，看的罗玉心里发毛。

半晌，首相笑了：“你也不必紧张，以前在诺亚方舟，我和你的父母有一面之缘，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呃……”罗玉一听到提及自己的父母，就没话说了。他连自己的父母一面都没见过，他们走之后，连张照片都没有。

有管家端来茶杯和点心放在罗玉、1227还有首相面前。

首相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去，然后问罗玉：“说吧，希望我怎么帮你？”

壁炉的篝火辟噗作响，火光映在三人的脸上。

“我们……”罗玉犹豫了一下，他在想应该怎么说才能打动首相，是撒谎还是实话实说？

“我们想要救人。”1227抢先回答，“我们要救出陆景先生的女儿，还有被罗德俘虏一个奴隶。”

首相面色阴沉下来，揉着手里的点心沉默不语。

“如今罗德在西英呼风唤雨，这些动荡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如果我们成功救出我们想要救出的人，那他手上也将失去两个筹码。罗德被挫败，势必会有人认为您更胜一筹，这样他的势力也会被削弱。

我们各取所需。”

罗玉不得不佩服1227作为特工的能力，对政论方面，他比自己更精通；三言两语，化解了首相的不悦。

罗玉跟首相说了一遍自己调查的东西，并讲了自己的诉求，他想起来麋鹿头纸牌上的字，于是试探性的问首相：“我想查人口入境记录，在哪里能查？”

“嗯……这个倒是好说，只要去大英图书馆就能查到。”首相沉思片刻，起身走到书房，过了许久，他拿着两张磁卡走出来。

“这是我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你们可以利用它自由进入核城以及核城内任一设施……当然不包括皇宫，还有由罗德管辖的设施。”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自由进出医疗基地。

罗玉用手指揉搓着磁卡，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首相看在眼里：“孩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首相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去看看我妹妹。”

“喂……”1227低声提醒罗玉他僭越了。

首相沉吟着在沙发上落座，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是乐意还是不愿意，作为一名政客，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对一城首相而言，可以说如同饮水寝食般自然。

“罗玉，你要知道，那里是罗德地盘。”首相说。

“我知道，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想确认小瑶的情况。我知道您有办法。”

“……好吧。”首相转身进入卧室换上一身正装，只是换了一身衣服，他的气质立刻转变，从刚刚普通且慵懒的老学究，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宰相，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压得罗玉喘不过来气。

两人趁着夜色跟随首相离开首相府，这一次他身边一个护卫都不带，只身带着罗玉和1227前往；临行前让两个人换上一套护卫的衣服。

进入医疗基地大楼，里面静悄悄地，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到了一层尽头的隔离门，首相在门旁的小键盘上键入号码。

过了几分钟，门开了，一名身穿白大褂，发型地中海的医疗基地成员走出来，他看到首相还有罗玉、1227，先是愣住，然后一脸谄媚：“这么晚了，首相大人有何事大驾光临呀？”

“带我去顶层。”首相语气平淡，但却不怒自威，令人生畏，“我要去看看那个孩子。”

“……首相大人，光是今天你已经来了三次了，这要是被公爵大人知道……”

“你放心，他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可那毕竟是公爵大人亲自……”

“我说带我过去。”首相一字一顿地说。

连罗玉和1227再旁都不禁打了个冷战，研究员满头冷汗，他惹不起公爵，也惹不起首相，至少首相说这件事不会被公爵知道，但自己要是违背首相，现在就可能被一枪干掉。

“是，我这就带您去。”

罗玉三人乘内部电梯一直攀到顶楼。

在这里，有单独的实验舱，被关在这里的不止陆瑶一个，但能在这里的，毫无疑问都是罗德亲自挑选，最特别的女孩。

终于，在某个角落，罗玉见到了陆瑶。

她平静地躺在一个像休眠仓一样的医疗器材中，口鼻被呼吸罩覆盖，恬静地像是睡着了。

罗玉几乎情绪失控，要冲过去。

1227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此时，罗玉听到首相询问旁边的研究员：“这些女孩一直不醒？”

“您这话说得，陛下不允许，她们怎么醒？”

首相突然看向研究员：“你什么意思？”

“呃！”研究员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似乎这件事唯有西英皇帝和罗德知情，连首相都被蒙在鼓里。

“这……首相大人不如亲自去问陛下……”

他还没来得及搪塞首相，一把枪已经抵在研究员的脑门；罗玉和1227都惊呆了，这位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身手居然惊人地敏捷，专业如1227这样的特工，竟都没有看清楚首相掏枪的动作。

“说。”

研究员吓得浑身打颤：“首相大人，您……”

他看到首相苍老的眼睑下，碧色瞳孔蕴载杀气；一开始他并不在意罗玉和陆瑶的安危，答应1227，答应罗玉前来看望陆瑶的状况，其实完全是冲着陆景、冲着中华城的面子去的。

进入冰河时代，人类开始大迁徙，过去的东方华人建立中华城；在前一个时代，中国是强国，但也仅仅局限于诸国鼎力的局面；然而冰河时代使人类各国进行了一次洗牌，陆景和罗通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举世震惊的科技。

不仅让失去了原本人类所能利用一切能源的各个国家，开采使用适应于冰河时代的全新能源结构，还带头发起核焰工程计划。

仅仅是这两点，就使得中华城的地位，几乎凌驾各国科技水平之上；幸而中华城不像北美和其他原欧洲重组国家那般好战，他们选择避世而居，偶尔进行援助，但从不参与争端。

如果把如今冰河时代的人类群体，形容成一个森林的生态，那么中华城就是一头卧狮，其他国家皆是这森林里低一等食物链的生物。

正是因为这一点，首相必须卖中华城一份人情。

他曾经反对过罗德禁锢陆瑶的事情，认为这件事无异于对中华城宣战，但此事由罗德等主战派，以“挟持陆瑶能够制约陆景等中华城核心人物”为由驳回。

首相对此事也是忧心忡忡，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照拂陆瑶，事实上他年轻时也曾从军入伍，骨气还是有的。

跟中华城交好是战略上的策略，他也绝不想成为他国的走狗。

可当他知道罗德和西英皇帝居然在密谋，且这件事涉及到两国矛盾，他作为首相，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不禁心中气愤。

不知何时，自己原来已经被排除在朝局之外。

“这……这里的女孩，她们已经被陛下化作罗德公爵四人管理的项目，她们的精神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就像植物人。

但这不是因为她们有任何精神疾病或者脑部损伤，至于原因和技术原理，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要想唤醒她们，唯有公爵大人和皇帝陛下才能做到。”

“这么说你见过她们被唤醒？”罗玉迫不及待地问。

研究员不屑地看着罗玉，首相一推手里的枪：“回答他。”

“……是的，这个女孩昨天就清醒过，是罗德公爵来以后，我好像听到公爵大人说，他握着什么东西，是能唤醒这些女孩的。”

“该死……”

研究员看到罗玉眉头紧皱，以为他要发难，急忙补充：“我劝你们，要是为了这些女孩儿好，千万别乱来。”

1227不解：“为什么？”

“你看到她们每个人的休眠仓相连的那个巨大罐体没？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些女孩之所以处于近似植物人的状态，还能健康存活的原因，就是那个管子。

一旦你们破坏这里的东西，哪怕敲碎玻璃，她们旁边的罐子就会立刻停止工作，就是为了避免有人为了救人而在这里肆意破坏。

只要你们乱来，她们就会被立刻处死。”

研究员哀求首相：“大人，您可以放开我了吧？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我们来过得事情别告诉罗德，否则……”

“这我懂，这我懂！”

首相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枪，他问罗玉：“怎么样？”

“……感谢首相大人，我们走吧。”罗玉狠狠地咬牙，他在心里对陆瑶说，自己一定会来救她的。

然后与首相和1227离开医疗基地。

好像陆瑶感知到罗玉来过似的，处于休眠状态的陆瑶，眼角居然滑落一滴眼泪。

离开医疗基地，回到首相府。罗玉和1227辞谢首相之后，连门都没进，直接辗转到大英图书馆。

现在是凌晨，图书馆大门紧闭。

不过这点难不住罗玉和1227,1227一拖罗玉，就将罗玉从旁边的围墙顺进去，他自己更轻盈如飞，翻身进入大英图书馆。

里侧的图书馆正门正好用到首相给的磁卡。

嘀——

电子提示音低沉划过，图书馆大门咔嚓一声打开。

罗玉和1227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图书馆一片昏暗，但当他们经过图书馆前台时，灯突然点亮。

罗玉和1227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

声音从高耸的柜台后面传来，二人匆忙回头，看到一个一米三、一米四左右，背影佝偻的小老头一摇一晃走出柜台。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外面明明锁上门。”

“我们是首相大人派来的，这是首相大人签发的磁卡，有要紧事。”

1227递去磁卡，老管理员自己检查了一边，确认是首相签发的磁卡无误：“你们要来查什么？”

“我想查查历年来，西英的入境记录，有没有一对来自北美的母女。”

“来自北美的母女？那可太多了，你们就算是查三天三夜，也查不完。你知道她们的姓名吗？”

“不知道。”

“……相貌特征呢？”

“不知道。”

管理员摇摇晃晃走回柜台：“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来查什么？”

1227挑眉：“废话，要是知道，首相大人还能派我俩来查？”

罗玉沉思半晌：“我知道她们的动向，能查吗？”

管理员废了九牛二虎的劲，才爬上柜台的资料库终端：“说说？”

“据我所知，入城的年轻女孩都会被送到医疗基地，执行火种计划，但这对母女没有，而且他们也没有入住记录。就是在进入西英城之后，杳无音信。

这样的人，有吗？”

管理员在电脑上操作，一层层打开资料库，找到入境资料一栏，当他听到罗玉所说，操作的手突然停下。

“你找她们做什么？”

罗玉两个人一听，有戏！

“您知道？”

“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哪知道，我们就是帮忙办事的，首相大人……”

“胡说！”管理员突然大喝，把罗玉和1227给喊蒙了。

管理员居高临下瞪着罗玉和1227.

1227和罗玉二脸蒙圈地望着管理员。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十分钟。

最终管理员晃晃悠悠跳下高椅。柜台挡住了他的身影，只听到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玛丽娅。”

“什么？”

“她叫玛丽娅，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如果这涉及到我们自己的事情呢？”罗玉步步紧逼。

管理员缓步离开的动作停顿在原地：“你……”他长叹一声，“这是几年前的事情，有对母女来到西英城，她们来的第二天，这里就发生极其严重的流行病。

后来，这对母女神秘失踪。

关于这点，在图书馆查不到任何东西，你们应该去警署。”

“警署……”

“但我劝你们也别抱太大期望，这件事我作为一个小小管理员，不能说完全知情，但个中蹊跷，我还是有一点头绪的。

我只说一点，当时虽然全西英每天都有人得病死去，但于情于理，母女失踪案被报备到警署，他们都应该立案。

可这件事提交西英警署后，便不再有人过问。

曾经有个在警署工作的年轻人，提及此事似乎罗德公爵过问过，首相当时知道，打算以此作为切入点，明察暗访。

却发现那个多嘴的年轻人，已经死去。

话已至此，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好门，谢谢。”

罗玉和1227面面相觑，两人离开大英图书馆，虽然没得到明确信息，但至少这次有了新的目标；罗玉想起麋鹿头的卡片，第二个地名就是内城警署。

这家伙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算清他们每一步行动。

如果自己先去内城警署，恐怕会像没头苍蝇一样，然后被人发现，所以他才先提示自己去大英图书馆，只有得知关于玛丽娅的报案卷宗，才能有针对性的查找。

“这个麋鹿头……到底是什么人？”罗玉越发好奇。

月黑风高夜，两个人又偷偷潜入警署，这里比大英图书馆防卫可严密多了，又有报警和监控系统；好在有1227，这点还难不倒他这个特工。

罗玉在外放哨，1227进去盗出玛丽娅的档案；果不其然，玛丽娅的档案被从大英图书馆单独提出来保存，在这份档案里，罗玉和1227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位玛丽娅，是北美上帝之子计划的参与者和发起者之一，她叛逃北美，遭到追捕，向西英求助，被罗德公爵收留。

那么玛丽娅失踪的答案不言而喻，是被罗德“金屋藏娇”起来。

不过，这份档案里对玛丽娅带来的孩子似乎只字未提，上面所有信息都指向玛丽娅是孤身入城。

罗玉翻了一遍档案，突然他在封装档案的牛皮纸袋内侧发现有人在里面写了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写字，这字又是怎么在不破坏纸袋的条件下写进去的。

但是这个自己，罗玉熟悉。

又是麋鹿头。

这个字迹跟麋鹿头展示的卡片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罗玉觉得自己又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了，但好在麋鹿头对自己没什么敌意。

里面的字是告诉罗玉，玛丽娅被罗德关押在距离关押那个孩子的牢房东面200步的地牢。

并且还详尽地告诉了罗玉，应该怎么走，又该怎么把人带出来。

看完以后，罗玉把牛皮纸袋泡在旁边公共厕所的水池里，让字迹被浸湿打乱，然后再把档案放进袋子里，由1227再偷偷放回警署。

“我说，有机会要不让中华城也查查那个麋鹿头吧，我觉得这家伙比罗德还可怕……”

罗玉和1227边聊边朝地牢方向走去。

麋鹿头似乎真的运筹帷幄，他把所有路线都规划好了，让罗玉两人按部就班，全程简直顺利过头了。

两人通过一条排水口进入地牢，避开外面的看守，终于他们接近了玛丽娅。

在地牢最深处，一头发色接近银白，但容貌却很年轻的女人；她的手脚都没有上锁，所住的地方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独居地下室，餐厅和卫浴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罗德是在一定范围内给了她相当的人身自由。

虽然现在是深夜，可她并未睡去，而是坐在天窗下，望着外面清冷的月景，神色颓然。

罗玉敲了敲门。

玛丽娅注意到了声音，她接近外门，一扭把手，将之打开。

看到罗玉和1227来访，她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且他们也不像是罗德手下，不禁疑惑：“你们是？”

“你叫玛丽娅对吧？”

玛丽娅后退一步，警戒着1227，但她看到旁边的罗玉，似乎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完全不像个精明干练的成年人，稍微有些放松警惕。

罗玉干脆单刀直入：“你，是上帝之子的发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