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冰河时代17：星火（上）

监狱被红色的警示灯光照得通红，全副武装的巡城警卫涌入监狱；所有电子屏幕上转播都切换到监控画面上，720度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从全方位捕捉1227和罗玉所在。

只要一秒钟，他们就暴露无遗。

“逃犯在E区，逃犯在E区！”

1227利用他常年担任特工的职业素养，迅速在错综复杂的地图中找到一条能安全逃生的通道。

当巡城警卫赶到E区时，那两人早已拜托监控范围，逃之夭夭。

他们算是有惊无险，但在广场遭到审判的阿湘就不那么好运了，为了让罗玉现身。

罗德公爵无所不用其极，他将从旧人类时代所学习的不致命，却足够折磨的酷刑，尽在阿湘身上一样一样地施展。

每过一个小时，就在阿湘身上施展一样，从鞭打到夹棍再到溺刑，由轻到重；阿湘凄厉的惨叫声，一直在广场上空回荡，甚至连那些一开始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平民，也有些于心不忍。

“我们快走，等会说不定他们就追过来了！”1227催促着罗玉，可当他跑出几米距离，回头发现罗玉还站在那里。

“别让阿湘为你做的牺牲白费！”1227低斥。

罗玉的身影微微颤抖，他迅速前走几步，到1227身边；迟疑了几秒钟，罗玉将戈登给他的霍格通行证塞进1227手里。

1227错愕地看向罗玉，然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你不会是要去当人质吧？”

“我们这样东躲西藏，只会更加浪费时间。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现身，就不会再有追兵。

阿湘能得救，你可以快点找到首相，我能帮你拖延时间。

阿湘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不能再连累她！”

罗玉抬起头，注视着1227，目光灼灼：“拜托了，帮我救出陆瑶！”

“……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救出陆小姐，她要是知道你出事了，会有多难过？”

“如果阿湘因为我出事，我会更加自责。”罗玉后撤一步，面朝1227单膝下跪，“拜托你了，特工大哥。”

“我……我知道了，可你……”1227手足无措。

罗玉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道：“放心，我还有一张底牌，一切都拜托你了。”

昏黄的日光，向着西方的地平线收束。

那里或许是西方，又或许是南方。

当万里冰川覆盖地表时，地轴以一种颠覆性的姿态偏转。

在历史与地理课本中，对那时候的形容，总是以史诗般的末日口吻描述一切。

洪水滔天，大海卷起百米的浪潮，所有大陆板块相继剥离；指南针失去地球磁极的指引，它原地打着旋，永远无法指明，北方的所在。

灾后重建的世界研学会，曾成立专项小组，试图重建适用于全人类的天文历法，但这个工程何其浩大。

时至今日，人类依旧只能沿用前人类文明遗留的历法计算，虽然它已不再完全适用冰河时代的作息，却是现在人类唯一认可的。

当阳光完全消失在世界尽头时，代表着一天的结束；阿湘重新被关押在奴隶营的幽闭室，看热闹的人们尽数散去。

罗玉站在街区角落里，看着罗德公爵带领裘合以及其他家仆班师回营。

他趁无人注意，再次偷偷潜回奴隶营，本想看看阿湘情况如何，但关押阿湘处重兵把守。

罗玉一筹莫展地在奴隶营里兜圈。

忽然他听到附近有哭声，好奇之余，藏身在一处盲区向外张望。

看到一个年纪似乎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正私下奔波，他哭着向看守和巡逻着求助：“求你们了，救救我爷爷，他快不行了。”

“滚开！让你们逃跑，活该。反正你爷爷也是个老不死的没用货色了吧，死就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治好，凭什么治你爷爷？”

守卫一脚踢开男孩，力量之大，让男孩被踢出几米远，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手脚都被擦破。

可他依依不饶，爬也爬到守卫脚下，哀求着。

守卫完全不理会他，转身离去。

罗玉有点看不过去了，等守卫离开后，来到男孩身旁将他搀扶起来：“别哭了，我能救你爷爷。”

男孩擦干眼泪，大喜过望地看向扶他起来的人。

可当他看清这个人的面孔，脸上惊喜的表情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惊恐地向后退开：“你，你是电视上的那个人？是那个让所有人都生病的坏人！”

“你，你走开！我才不相信你会救爷爷！你快走开！否则我要告诉守卫！”

罗玉现在多少有点理解芬恩的处境了，也理解芬恩为什么会从门格列夫口中善良纯真的圣子，变成现在这样毒舌傲娇惹人厌的孤僻。

有些人，总是不知好歹，越是给予他友善的一面，越是怀疑别人不怀好意；说好听一点，是愚昧；说难听点，这就是贱。

所以，芬恩变得自我封闭，不愿再对这些庸俗者施以善意。

罗玉在心里叹气，起身做要走状：“啊，对啊，所以你要知道，只有我有解药，只有我能治好你爷爷。

既然既不愿意，那我就走咯~”

“别！”

男孩一脸扭捏地叫住罗玉。

“我……我会看住你的，要是你敢伤害爷爷，我绝对饶不了你！”

“随便吧。”罗玉有点哭笑不得。

男孩领着罗玉回到奴隶营的隔离间，至少这里比那座牢笼好太多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出主意，将感染的奴隶分区域在隔离间管控，不过这群人真该感谢那个出此策略的人。

“是谁让你们住在这里的？”罗玉问男孩。

“是首相大人。”男孩回答。

罗玉心想，看来这位首相沃米尔，比起罗德来说，有人性多了。

在隔离区的重症区，男孩带罗玉找到男孩的爷爷，罗玉一眼认出来，这位老人就是之前他救阿湘时，善意提醒他的那位老人。

只是现在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消瘦，快要变成一架骷髅。

男孩扑倒爷爷的窗前，说是床，其实只是一块硬冷的铁板床：“爷爷，我找人来救你了。”

罗玉见状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这是传染性疾病，应该有着很强的传染性，但男孩却没事。

他一把扯过男孩来，上上下下检查男孩的情况，发现他居然无比健康：“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男孩摇摇头。

罗玉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男孩莫非是存在着对这种疾病的抗体吗？

“我之前是很不舒服的，但公爵大人家戴面具的管家叔叔给我打了一针，我就好了，我求他治好爷爷，可他却说自己带的药不多。”

是裘合大哥！

罗玉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想起门格列夫跟他说，自己身上有改变人类命运的钥匙。

如果说裘合大哥也拥有治愈这种传染病的疫苗血清，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罗德公爵给的，但罗德显然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若非如此，裘合大哥绝不会只带少量血清来。

二，则是裘合大哥通过某种途径获得这种血清；门格列夫制造血清靠的是罗玉的血。

那裘合获得的血清是靠谁的呢？

他自己的。

唯有他们两人在暗区打翻病毒样本库，身上沾染了多种病毒，也唯有他们两个在不知名病毒传染聚落之后，安然无恙。

也不能说安然无恙，裘合大哥的半张脸毁了，但罗德还是用某种方式治好了他。

如果门格列夫的话是指他们拥有对不明病原的抗体，那么或许就是在说他因祸得福。

虽然他和裘合都差点因疾病而死去，可一旦治愈，就会有对诸多不明病毒的超强抵抗力。

联想到之前门格列夫和他提过，在闯破病毒库的时候，有多种病毒混合，形成一种新型病原体，这就可以理解了。

如今在奴隶营传染的病原RNA链，恐怕是当时沾染在他们身上的病毒的一种，如今罗玉和裘合体内的重组抗体基因序列，包含与此次奴隶营传播的病毒编码相似的基因段。

故此，它可以成为制作血清的主导。

罗玉现在搞不清裘合到底立场如何，他似乎有自己的苦衷，但至少罗玉能肯定，裘合已经不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了。

也许是他相信了，自己和芬恩是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

“唉——”罗玉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

把男孩吓坏了：“你为什么叹气，我爷爷他怎么了？”

“……”罗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转身拿出血清，在隔离区的抽屉里找到医用针管，抽取一小点血清，然后再从自己手臂的静脉血管上抽取血液，二者混合。

他不了解医学，印象中，不同血型的人是不能输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门格列夫制作的血清，混合自己的血液就成了适用于所有人的良药。

一针下去。

病床上的老人不到一刻钟，脸色就缓和了很多。

原本他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现在脸上逐渐红润起来，呼吸渐渐平稳。

罗玉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值钱了。

过了没多久，老人缓醒过来。

男孩见爷爷醒了，喜出望外地扑过去，被罗玉一把拽回来：“你爷爷现在虚弱的很，赶紧找点吃的给他。”

“哦！”男孩点点头，跑出去没几步，又跑回来，对罗玉深鞠一躬，“大哥哥，谢谢你！”

然后一溜烟离开了。

罗玉心说这小孩真势利，刚才还对自己满心警戒呢。

“你……是？”醒过来的老人依靠着墙壁，强撑着坐起来，他上下打量罗玉，然后恍然，“你是罗玉吧！那个……”

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这些，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个被追捕的逃犯，对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

“我是相信你和小芬恩的，圣子计划绝对没有问题！”

罗玉愣了。

他怔怔地看向倚着墙壁坐着的老人：“你……知道圣子计划？那这么说，你也认识门格列夫了？”

老人点点头：“我曾经和门格列夫一起参与圣子计划的研究，只不过中途，不认可他们的实验方式，所以退出了圣子计划，远走他乡。”

说着，老人解开衣襟，露出胸部到腹部之间，一块不起眼的天然印记。

三叉鹿角。

罗玉的脑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这么说……你才是一直在外城为门格列夫提供情报的线人？可你是从哪里获取的情报？”

“我拥有一个只有我知道的联络网，遍布外城内城和核城，从奴隶营，到狼头酒吧，再到内城贵族，核城的霍格学院。”

那他们在酒馆遇到的那个麋鹿头，又是谁？那个人帮了他和1227，可他到底是敌是友？

“您……”

“叫我霍顿就行。”

“好吧，霍顿老伯，您认不认识狼头酒吧的老板？”

霍顿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很神秘的人，对他知之甚少。”

“……好吧，”罗玉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该拘泥于这些微不足道的疑问上，“总之，我现在有有重要的事情想求您帮我。”

“如今我妹妹陆瑶在核城的某一处，我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已经成为火种计划的牺牲品。

还有她具体位置在哪，我要救她。

还有！”

“爷爷，给你吃的，还有水。”这时，男孩已经拿着食物和水偷偷回到隔离区。

这里连那些看守都敬而远之，不会有人注意男孩偷偷拿食物来。

老人喝了一口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掉面包与猪肉脯，说话的气力比刚刚足了不少。

他擦擦嘴，一一回答罗玉的问题：“你放心，陆小姐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似乎罗德非常关照你妹妹，而且陆小姐身染一种非常奇怪的病，一直无法治愈，不过最近听说罗德公爵家的管家，拥有能缓和陆小姐病情的药。

她一直住在核城科研所，而且罗德已经将她从火种计划中除名。

虽然如此，但陆小姐似乎已经被核城相当有权势的贵族看中；为此，那位贵族一直在跟罗德公爵对抗，意图将陆小姐霸占。

我之前并不确定罗德公爵的意图，但现在我想我略微猜到，他维护陆小姐绝非出于善意，而是另有目的。

这个目的，恐怕和他针对你与小芬恩有关。”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还有时间……”

“不，依我看，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

“罗玉，你了解过你的父母，你的身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