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冰河时代5：心火

冲天的红色光焰，聚集成通天的光柱，直冲云霄。

不知道是否因为惧怕这道光柱，以红光为中心，建立起一整座繁荣的都市，都免受徘徊在外，虎视眈眈野兽的侵害。

城镇分三层，罗玉他们位于最外城的军营，这里驻扎着士兵和奴隶；其次是内城，住在内城的人，地位中等，他们在外城的庇佑下得以安居乐业。

再其次，就是内城。

内城又分上中下三层，底层供这座城市的首府要人居住，中层供财阀与上流社会的贵族生活。

而最上层，就是罗玉他们要工作的地方，那根巍峨耸立的红色光柱所在地，一个规模宏大的科研基地。

像罗玉、芬恩和大瓜这样底层的奴隶工，没有资格进入科研所协助研究，他们真正要做的，是建造发射红光柱的巨型机器。

一个像巨大熨斗般的建筑，其规模比罗玉所在的一整个聚落规模还大，相当于旧时代半个城市的面积。

区别是它的顶端不是握柄，而是如同火山口一样的凹陷，红色光焰就从那里喷发而出。

“那是什么东西？”罗玉问。

“那个？没见识的管它叫大熨斗，旧时代的人称之为起搏器，浪漫一点的人喜欢叫它核焰，总之名字很多。现在叫核焰的人应该更多一点。”芬恩若无其事地回答。

“但我更喜欢叫它坟场。”最后，芬恩语气中满是厌恶和玩味。

“为什么？”

“还用问？我们这些人，如果不出意外，是要这里修建它一直到死；当然，也不一定是老死。

看见像火山口一样喷出红光的地方没，很多人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连骨灰都找不到。

当然，也有寿终正寝或者老死的。看守营地的人不会埋葬他们，同样会丢进‘火山口’，像丢垃圾一样，成为燃火的燃料。

呵呵~对我们这些人而言，那里就是埋骨之所。”

从看见这座巨大建筑的时候，罗玉就差不多猜出来他们的未来，但从芬恩口中，用可悲的语气说出这些，罗玉依旧觉得憎恶。

草菅人命。

“那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芬恩斜睨罗玉，轻蔑的笑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除非你不知道。”

“激将法？”芬恩玩味地耸耸肩，“对，我就是不知道。”

罗玉被芬恩一句话噎得语塞，他清楚芬恩不是一个吃套路的人，这家伙精明异常，城府很深。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所有穿上防护服的奴隶们走进一座城门楼。

在这里囚犯们排成一排，前后都有士兵看押。他们穿过门楼，在另一端被分流，分别被派遣到不同的通道。

这些通道连接着“核焰”不同部位。

可能是刻意为之，怕奴隶们造反，同监牢的奴隶被刻意分开，根据随机抽取的号码来分队伍，能被分在一个地区工作的概率微乎其微。

第一天工作，罗玉既没有跟大瓜分在一起，也没跟芬恩分在一起；虽然没能跟大瓜分在一起，让他多少有点不安，但没和芬恩分在一起，他多少觉得庆幸。

他吃亏在对这里的不熟悉，难保芬恩不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他使绊。

现在他有机会熟悉工作环境，和这里的潜在规则，如果有和芬恩分在一组的情况，他也有信心能举一反三，不落入芬恩的圈套。

罗玉被分在1层的D区，这里是“熨斗”的底部，相较工作环境而言，比顶层安全很多。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是老人或者孩子，还有一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除此之外零星有一些年轻、强壮的，但很少。

从他们的动作神情，就能看得出大多数和罗玉一样，初来乍到。

显然管理者考虑到不熟悉工作或者年迈体弱的人，一上来就去顶层很可能会妄送性命；这并不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而是监管者不希望浪费人力资源。

“你，负责这里。”罗玉被带到底层一处封闭的房间里。

看管者按下按钮打开金属大门，里面陈列着无数沉重的罐体，罐身虽然是半透明的，可里面五颜六色的气体浑浊不清，罗玉也分别不出来这些罐体到底是做什么用。

整个工作场地分化成流水线工程，一部分人负责运送，一部分人负责装载，还有一部分人负责接收从高层退返下来的空罐。

罗玉先是负责运送，每个运送者都配有一辆简易推车，这些车看起来摇摇晃晃，一点都不结实。

一旦超重，车就会散架；但运送的太少，工作效率低，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惩罚，这点罗玉很清楚，毕竟他之前所生活的聚落就奉行这样现实的规定。

所以最佳的选择就是少装快送。

罗玉算是身强体健的，几轮运送下来，稳准快。

很快，几个小时后，他负责的仓库就被搬运完。

但看管者只留给他们很短的休息时间，十分钟而已，然后立刻轮值，调做完工作的人负责接送空罐，再然后就是装载，再循环回运送。

一开始罗玉的体力还足够应对，但全天无休的工作，一天持续下来，就算像罗玉这样年轻力壮的男孩也疲惫不堪。

一整天，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

唯一的长时间休息，只有午餐时间，一个小时。

仅仅是一上午的工作量，罗玉就觉得已经到达极限，双腿略有些发软。

到12点饭点，由工地的监管者给每个人分发饭菜，所有饭菜都是定量的；好在肉类很丰富，在这个时代，蔬菜比肉更贵。

外面徘徊着无数野兽，每天都能得到不少生肉；但缺少强烈的阳光照射和肥沃的土壤，蔬菜水果产量变得越来越少；旧时代发明的大棚种植技术，现在虽然依旧沿用，可温室效果大不如前。

“你的。”罗玉接下饭盒，找了个角落，开始狼吞虎咽。

他吃着吃着，装有一半饭菜的饭盒从某一方向飞过来，正正好好摔在罗玉的腿上，滚烫的饭菜洒在罗玉的防护服上。

他抬头看去，在自己左前方的角落里，一群和他一样穿防护服的人，正围成一团，吵吵闹闹。

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都没有人靠近，只是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热闹。

负责监管工地的看管者也出奇的没有出来管束，只是原地瞥了一眼，然后漠不关心地回到位置上打牌。

罗玉看了一眼那几个外围的奴隶，他在工作的时候，时刻留意着附近的一切，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人。

他们绝不是新人，一举一动都对这里了如指掌。

在别人奋力工作的时候，他们只是轻轻松松地应付，偶尔有监管的士兵督促他们，态度也比其他奴隶温和许多。

罗玉心知肚明，这些人就是传说中走后门的关系户。

以他们的资历、年龄和体力，应该被分在顶层做最危险的工作，但他们却被保留在底层。

这些人和工地的监管者关系匪浅，甚至有说有笑；除了那些监管者以外，他们就是这里的二号皇帝。

罗玉本打算借机结交一下他们，以此打通关系。

他快速将饭盒里的米粒一扫而空，然后起身走到距离人群不远的垃圾桶丢掉饭盒，同时听听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

他看见这群人似乎在围着什么，被围在中间的，也是一个穿防护服的男孩，比罗玉年纪小一些，虽然穿着防护服显得臃肿。

看光是看防护服的型号，就能判断出这个男孩儿身材瘦小。

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奴隶们，每一个都孔武有力，为首的那个身高近1.9，身形魁梧，连他身上的防护服都比罗玉大几倍。

在这些人中，有两个距离被围者最近，他们正变本加厉地对被围着拳打脚踢。

罗玉眼看着那个男孩被踢倒在地，他的眼睛里始终凝视着围住他霸凌的这些奴隶；那双眼睛很漂亮，比罗玉见过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漂亮，甚至比陆瑶的眼睛还漂亮。

长长的睫毛，双眼皮，眼睛大而有神；那一双纯金如黄宝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卑不亢。

“老大，你看看就是这种眼神！小屁孩，我叫你看！我叫你看！”瘦高且声音细尖的那个人一把拽掉男孩防护服的帽子，然后狠狠揪住男孩脏乱的头发，迫使男孩仰面，疼的男孩龇牙咧嘴。

可他的眼神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还看是吧！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等会。”身材最高大，被称呼老大的奴隶突然制止施暴者。

他凑到男孩面前，抬手在男孩的项间薅了一把。

男孩的表情突然变了。

变得恐惧，变得着急，变得急迫起来。

罗玉才看清，刚刚奴隶团体的老大从男孩脖子上拽下来的，是一枚精巧的银项链，挂坠是一个圆球，像一颗眼睛。

“还我！呜，还我！”男孩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轻柔，一听就是还没经历变声期的男孩。

“还你？这里的东西，全都是看管者大人的，还需要还给你？”

罗玉有些看不下去了。

虽然他知道讨好这些人，对自己找到陆瑶至关重要，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良心，坐视不理。

但当他似动非动时，有人拽住了他，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他也来丢垃圾：“别去招惹这些人，别看他们是奴隶，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这里的看管者有关系。

如果你惹怒了他们，被惩罚是小。

说不定，还会把你打个半死，然后丢到外面的冰原，把你喂给野兽。

他们想欺负谁我们管不了，就算你救了这个孩子，也救不了所有人。”

罗玉退缩了。

他可以不讨好这些人，可以另辟他路寻求晋升；但唯独不能在找到陆瑶之前离开这里，必须要忍，忍下来，只要救出阿瑶，他就能带着陆瑶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在心里不停劝解自己。

奴隶团体的老大冷笑着转身，同时留话：“你们俩别闹出人命，就算要弄死，也别弄死在这里，给我添麻烦。

你们是一个牢房的，回去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明白明白。”

一个牢房的？

罗玉恍然，这两个人大概和芬恩那种人差不多，想在同一监牢耀武扬威，可这个男孩绝不是那种轻易服从的人。

他们对这个男孩的霸凌早就蓄谋已久。

男孩见奴隶老大拿走自己的挂坠，疯了一样，突然发难推开那两个霸凌自己的“室友”，朝奴隶老大挥拳冲锋。

然而他刚刚接近，奴隶老大突然转身侧踢，这一脚正中男孩的胸口，虽然他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和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毫不减弱。

男孩被一脚踢中，瘦弱的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到墙上才停下。

奴隶老大怒视着他，拥护他的那些奴隶似是为表忠心，朝男孩蜂拥而去，对男孩拳打脚踢，每拳每脚目的都是致人死地。

男孩被打的遍体鳞伤、口吐鲜血。

罗玉热血上涌，那一刻感性战胜了一切计划与隐忍。

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学过格斗技巧，毕竟从他记事起，就在聚落长大，接受者冰河时代后落后的教育，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上课、照顾陆瑶和给聚落帮忙。

但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从自己本体基因提取的记忆，动作利落、出招狠辣。

那些正对男孩施暴的奴隶们，被冲过来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三拳两脚，十几名奴隶就被打翻在地。

“把东西还他。”罗玉横拦在男孩身前，死死盯着奴隶老大。

“你说什么？”

“把东西还他！”

奴隶老大两步走到罗玉面前，他比罗玉高一头，俯视罗玉：“小子，不想活了？”

工地的顶部，发出沉重的钟声。

咣——咣——

所有奴隶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工地聚集。

监管者站在远处，挥动手里的电棍，朝罗玉这边喊：“到点了！你们几个！赶紧干活去！”

“呵。”奴隶老大冷笑着转身要走。

刚迈出半步，防护服的腰带就从身后被人砰地拽住。

“东西还他。”

“MD！”

奴隶老大猛然挣脱罗玉的手，防护服的腰带被扯断。

接着，一击重拳，带着风扑面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