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素描画,被裱在了相框里。上面画的是他父亲。素描画本不是多出奇的东西,可那下面的署名,便是莫离云。
“你一说起是画画的大师,我就约摸想到了点什么。我同这位先生不算太熟,只是有一次我去柳溪镇唱戏时见过他。他很喜欢听戏,每次知道有戏,都是第一个来的。”
徐清远戴上老花镜,将画放远了些,仔细端详,“他看完了戏,总是很激动。
当他到后台找到我们,说要给我们画画那时,我们还以为是碰到了哪个学校的老师呢。听你这么一说,那便是和莫老师的经历对得上了。”
“爸,你可有留他的联系方式?”徐来运急急拉着父亲的袖子问。
“没有喽!”徐清远摇摇头,“那会的人,散了的人就是散了,再想找就难喽!”
“那你光让我看这画也没用啊!”徐来运有些失望。
“我记得他当时提过一嘴正拜在关大师的门下学画,一起的还有个同门师弟。这个人还算出名,找他并不太难,但是人家现在怎样也是个大师级的人物,想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
“唉!”徐来运知道自己的父亲话说到这里,已是尽力了,只得无力地抓抓乱发,打算回房。
徐清远也没再拦着他,专注地回忆着往事。
徐来运还是以他的方式找人去了,只不过对象从老艺术家换成了他的师弟。
要不是过了几日,他在家中偶尔听到父亲在电话里里四处探听消息,他不知道父亲竟还在悄悄地帮着自己。
徐来运有些愧疚。父亲从不外露自己的想法,一生所求不过是好好地唱二棚子戏,也从不想着让自己的子女回报些什么,只是就这么默默地付出着。
两相对比,自己简直太自私。他的心又开始不停地鼓噪着,那些先前尚未明朗的,也逐渐清晰——他已经悄然做下了决定。
转眼就到了参加婚礼的日子。听高乐天说,女方是南方人,对于婚礼很是有自己的主见。
“头天晚上不是请了戏团的人来家里先热闹起来嘛!好像是说了些不好听的笑话,人姑娘硬是跟彬彬置了一晚上的气,在酒店里闹着呢!”
“不至于吧?肯定是还有别的事没讲通。”
“那可不一定,咱这当是玩笑话,别的说不定就当真了呢!女人生气,总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高乐天故作高深地说。
“就你最懂道理。”徐来运随意搭着腔,看了眼四周,见酒店还有一半的位置没坐人,自己也坐不住了,“我起来转转。”
走到贵宾桌前的仪式台时,他看到一个背影在不停操弄着音响仪器,便好奇过去瞅了一眼。
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来,和徐来运对上视线。
“呀!这不是……徐来运吗?”声音里带着些惊喜。
“你是……”徐来运飞速地搜索着记忆,却想不起来任何眼前这人的有关信息。
“是我呀!高中同学!谢明!你忘了?咱俩以前还坐前后桌哪!”
“哦——谢明!”徐来运恍然大悟,其实并没有想起来更多。
“咱俩得十多年没见了吧?现在在哪高就呢?”谢明兴奋地放下手中的活,从兜里掏出盒烟来底给徐来运。
“谢谢,我不抽烟。”徐来运礼貌回绝,“我才从北京回来,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你呢?”
“咳!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他指了指马甲下穿着的卫衣,上面印着“今生缘婚纱摄影工作室”几个红字。
“噢!挺好,挺好。”徐来运客套地附和道。
“我们是专门搞婚纱摄影、婚庆视频的,以后有需要了,记得找我啊——”谢明说着,立马掏出名片递了过来,“你还没结婚呢吧?到时候找我们,给你打八折。”
“再说吧,呵呵。”徐来运干笑了两声,便无话可说了。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和高乐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点期盼这场婚礼尽快结束。
又过了漫长的半个多小时,仪式台上终于传来了声响。屏幕上开始播放起新人的婚纱照,笑得怪甜蜜,又一副难以言明的样子。
一切是按部就班的,都没什么新意可言,只到了片子放到末尾时,一小段婚庆公司的卡通形象logo出现了几秒,才让徐来运来了那么点精神。
酒局散后,徐来运满场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了在角落里打电话的谢明。
他抽着烟就过来了:“怎么了,老同学?是不是有什么生意要关照我?”
“你们的小短片是谁做的?”徐来运开门见山地问。
“是我们的剪辑师小梁,创意策划也是他。怎么,你到底是对人有兴趣?还是对我们的工作感兴趣?
我们工作室常年招人啊!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那看看。对了,一直没顾上问明白,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我是剧组打杂的,啥都会一些,剪辑、写剧本、拍片子……”
“嘿!那可真是瞌睡碰上软枕头——巧了不是?这段时间婚市旺,我手下还攒下来不少活,你去我那,整好就可以开始上手干了。哥们儿别的不好说,每月这数还是能给你整下来的。”
谢明竖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出一个“六”的手势。
徐来运摸着胡茬,似笑非笑地说:“再说吧!这会儿我还不急着找工作。咱俩先加个微信,以后说不定有互相能帮得上的地方。”
在这个圈里,多点人脉总是好事。从前忙的时候,徐来运手机上一天能有几百条未读信息,都是相识的或不太熟的工作伙伴发来的。
每天累的心力交瘁时,恨不得把手机找个地方埋起来。现在信息少了,人是清净了,可他心并没有静下来。
他看出那段动画出自于一个有才华的人之手,这才想着先留了联系方式再说,像这样能干的人才,埋没在小工作室是可惜了的。
想法虽好,可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他并没有招兵买马的能力。毕竟,他自己都还是别人的兵马。
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先找到老艺术家再说。
为了找到老艺术家,他特意把父亲的那张画像带着,打算回家的路上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见上老艺术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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