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子嗣 阅读至88%

皇家子嗣

书名:离人心上 作者:董珂 本章字数:8825字 更新时间:2020-10-27 15:11

望月阁内,天光大亮。初月腰酸背痛地坐在榻上,一边捶着腿,一边仰起脖子等星辰上药,一脸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释然。

“抬头,再抬高一点。”星辰将凉飕飕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初月脖子的齿痕上,那齿痕红肿着,可见昨夜那小孩下了多狠的嘴。

“够不够啊,我脖子都要断了。”初月使劲抬头,尽力配合星辰上药的动作。

“忍忍,我不想你留疤,都怪我,我昨晚不该走的。”星辰很是愧疚,不知道皇姐的脖子上会不会留下疤痕。

“也算是因祸得福,昨晚若不是疼了这一下,我早就睡着了。”

星辰将药膏放回盒子,满心担忧,“皇姐禁忌时辰睡觉一事,总要想点办法才是。”

“咱们什么办法没有想过啊,一直到遇到薛曜才……”初月连忙摇摇头,试图将薛曜的影子从眼前拨开,“算了,不提他了。”

“我就不信,除了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星辰不服气地皱起眉头来。

初月见状只觉得好笑,点点星辰拧成“川”字的眉头道:“不许皱眉头,皇姐不会睡觉,皇姐也不会死,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看我唯一的亲人成家立业呢。”

额头上突然多出来的触碰和温度让星辰心上一紧,连忙后退。

“难得皇姐知道爱惜自己,星辰就算一辈子不成家立业也值了。”

“你敢!”初月吹胡子瞪眼。

正当两人又嬉笑一番之时,秦一霄匆忙进了望月阁,神情不安。

“王爷,皇上请公主觐见。”

东识如今已用父子蛊控制了皇帝,他躲于幕后,让皇帝按照自己的指令说话行事。一早便在宫中等着初月,初月尚未等着,却等来了薛曜。府里多了一个那溪,薛曜只觉得坐立难安,一刻也待不下去。他见过了皇帝,开门见山道:“皇上,三百工匠已经赶往西昭,微臣斗胆一问,后续应当如何行事?”

东识闻言却是一愣。他并不知皇帝于这三百工匠有什么安排,只得打了个哈哈:“此事事关重大,朕自有安排,你无需多问,先退下吧。”

见薛曜疑惑,还有话要说的样子,高公公迎上前来:“初月公主要来请安了,将军还要留吗?”

薛曜听了初月的名字,不由一窒。她全程被蒙在鼓里,以为他真心娶了那溪,伤心欲绝,眼下自己哪有脸面见她?他退出殿外,却又实在绷不住想见她一面,便寻了个角落藏了起来。等了一小会儿,便见初月远远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个星辰,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初月和星辰步入殿内,忐忑不安地向皇帝请了安,心中盘算着此次被宣进宫的目的。

“东识畏罪潜逃后,朕总是想起你的父亲。这么多年了,朕只见过他这么一个人,一片赤子之心,真正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一想起来,朕便十分怀念。” 皇帝清了清嗓子,“如今国师一位空悬,月儿,你是大国师的血脉,朕想让你留在宫中,任朕的新国师,你意下如何?”

初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星辰先跪下了:“父皇三思,皇姐身体羸弱多病,若是时时跟在父皇身边,过了病气给您,那就不好了。”

这个顺王,处处护着徐初月,也是碍事得很。皇上脸上露出不悦来,转向初月:“你怎么说?”

初月嗫嚅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星辰料定了皇帝没打什么好主意,突然瞟到初月脖子上的牙印,灵光一现:“父皇,不是初月不愿意,只是……儿臣与初月,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初月一脸惊愕地看向星辰,万般不敢相信他竟编出了这等荒谬的谎话。

皇帝拍案而起,怒气冲冲:“放肆!初月可是你皇姐!”

一时殿里殿外众人都是大惊,不敢作声。星辰硬着头皮继续瞎编:“父皇,儿臣与初月并非血亲,虽名为姐弟,实则是青梅竹马。昨日是薛将军大喜的日子,我们俩都替他高兴,多喝了几杯,一时情难自控,于是……”

那头初月终于明白了星辰的用意,也恳求道:“还望皇上成全!”

躲在一旁的薛曜早已拳头紧握,忍不住想要冲出去给星辰两拳。

一看初月这么配合自己,星辰这场戏演得更是自如,声泪俱下,言辞恳切:“……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如今皇姐的肚子里,恐怕都已经有了皇家血肉,有了您的孙儿了啊。”

“孙儿?朕的孙儿?”皇帝猛然扶住了头,跌坐在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众人忙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查看着皇帝的状况。初月抽了抽鼻子,却觉得另外有一股怪怪的血腥味儿从内室传来,不由撇开众人,轻悄悄地绕了进去。

内室中,东识刚狼狈地咳出一大口血,正在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父子连心,这父子蛊唯一怕的,便是中蛊之人记起血肉亲情。这天杀的徐星辰,竟好死不死在这当口提起什么皇家血脉,害得为师遭受反噬!”

药童在一旁搀扶着他,眼角瞟到初月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心中一慌,扬手便抛出一枚烟弹来。一股浓烟弥漫开来,辛辣无比,尤其是一沾到眼睛,便如针扎一般。初月闭起眼睛,一面咳嗽着,一面倒了下去。一片黑暗中,耳边有谁焦急地在唤着:“初月!”

是……薛曜吗?初月想睁眼看看,却已经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望月阁上下一片手忙脚乱,下人们端着水盆、帕子进进出出,气氛紧张。

屋内,初月两眼上都敷上了白绢,躺在榻上昏睡着,还未有苏醒的迹象,大夫在一旁为她把脉。

“万幸将军及时捂住了公主口鼻,没有吸入毒物,算是捡回一命,可惜眼进了毒物——”

“那我皇姐会瞎吗?”星辰忧心忡忡。

“王爷放心,毒物清洗及时,敷药半个月,一定可以痊愈的。”大夫如实回答道。

“半月便好?”薛曜的脸上也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担忧。

“理应如此,不过……需得注意几点。这半月期间,公主万万不可如往常一般三更不寐,挑灯抖擞,顺应天时,闭目养神才是正道。”

“不行不行!”星辰连连摇头,“皇姐她就是夜猫习性……再想想别的办法。”

大夫有些为难,他说的这个法子已经是最稳妥的了。

“子时到丑时是气血进入肝经的时辰,肝主目,若想眼睛早点好,必须如此啊。”

薛曜郑重地握住了初月的一只说,对大夫说道:“知道了,我会让她好好安寝的,还有别的吗?”

大夫听见家属愿意配合,松了口气,“最后需得避免在敷药期间涕泪,泪乃心伤,伤及瞳疡,毒疮若成溃疡,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不会的,谁若让我皇姐流泪,本王必让他淌血!”说着星辰握住了初月的另一只手,狠狠瞪着薛曜。

大夫连连点头,提着药箱跟着由下人领着出了门。

而屋内的薛曜和星辰,两人各握着初月一只手,对峙着看着彼此,好似宣战一般。

“你放开,她不想看到你。”星辰鄙夷地撇撇嘴,赶客的意味明显。

“天快黑了,你若想她好生休息,就让我留在她身边。”薛曜不愿和星辰起争执,眼下让初月好生休养才是当务之急。

“没想到将军当枕头还当上瘾了,皇姐如今可是我的人!”

薛曜不屑地笑了笑,“‘情难自控,夫妻之实’——顺王爷,您就不怕犯下欺君大罪吗?”

“呵,本王问心无愧,何来怕也。”星辰笑得明朗,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倒是将军,新媳妇刚进门,就与别家女子拉拉扯扯,不怕郡主拿长鞭抽你吗?”

薛曜定定地看着星辰,“我的家事自会处理,初月也是我的家事。”

“薛将军,你的美梦该醒了。不信的话,您看看皇姐的脖子上的齿痕,再比对比对本王的牙齿。”星辰耀武扬威地说道。

薛曜对星辰的话似乎一点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将被子为初月掖好,面无表情。

星辰恶作剧般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真的,我们两厢情愿,这是爱的印章。您难得见皇姐一次,不如亲眼看看,早点死心。”

薛曜冷笑一声,“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除非她亲口承认,不然这世上任何人说她变心,我都不会相信。”

星辰愤愤,“她是人,不是蒲苇草木,人心是会疼的,你伤她至深,居然还想让她对你念念不忘?”

薛曜正要反唇相讥,秦一霄突然在外叩门,说是高公公在外候着,要与顺王爷交代皇帝的病情。星辰无奈先走了,留下薛曜在屋里。薛曜握着初月的手,舍不得松开。这一阵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已经太久没有握过这双手了。曾经是那么近的两个人,偏被命运的狂澜推着,越走越远。

他轻轻摩挲着初月的掌心:“你总说我是你的枕头,其实,你才是我的枕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算已经天下太平,我依然会梦到打仗,梦到手下为我牺牲,梦到兄长惨死火场,梦到我自己其实早就死了……每次噩梦醒来,看到你睡在我的身边,我才觉得一切都过去了,我有家了,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姑母说,兄长并不会怨恨我。是他冥冥之中将你托付给了我,让我代替他守护你。可命运弄人,为了守护你,我反而不得不欺骗你,惹你伤心。”

初月转了个身,侧身对着薛曜。

薛曜迟疑,不知这些话有没有落进初月耳朵中,“你……你听得到吗?还是说,你不想听这些。”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初月侧了个身,仍然昏沉地睡着。

“我还在等,还在熬。等三百工匠炸了西昭了玄铁矿,也就熬出头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再也没有了顾虑,可以与你在一起了,可是……你会等我吗?”想到星辰说的那些话,他咬紧了牙关,“如果你听得到,可否告诉我,你和星辰,你们、你们是不是真的……”

晚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初月眼睛上白色绢纱被风吹落,薛曜把纱布重新放到她眼睛上,“……算了,好好休息,我守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初月浅浅呼吸着,一脸安稳。

梦外突然响起一阵响动,薛曜警惕地转身:“谁?”

只见那溪猛然推开门,怒不可遏:“你俩在这此苟且,本郡主竟成了你们的磨刀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苟且了?”薛曜懒得和那溪解释。

望月阁大门敞开,冷风吹了进来,薛曜连忙将初月的被子掖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发妻?”那溪看到薛曜如此疼惜初月,对待自己却一个眼神都吝啬,既心碎又生气。

“去外面谈。”薛曜看了一眼初月,医正专门叮嘱过要她好好休养,绝不可让那溪和自己的事情耽误她身子。

望月阁外的巷弄里,四下无人。

薛曜站在那溪对面,面无表情。

那溪落下泪来:“我背井离乡来找你,新婚之夜你将我一人留在房,如今就又迫不及待地来找徐初月了!薛曜,我为了你,国不要了,命也不要了,得到的却只是你的背叛!”

“命不要了?”薛曜冷笑一声,“你说的,是你曾经舍命从狼口下救我一事?”

“原来你还记得,我只当你都已经忘了,才对我如此狠心……”

“那溪,我不想再看你玩这种无聊的伎俩了,适可而止吧。”薛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许多事情,我本不想深究,你不要逼我。”

在他冰冷的眼神下,那溪有些心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好,那我就一件件数给你听。当年进大漠追击西昭王时,我的粮草,究竟是谁烧的呢?”

“你跟在我身边后,很快便和你王兄取得了联系。你和他约好,烧了我的粮草辎重,逼我退兵,你们便好去西昭王跟前邀功。”

“你们没有料到,这当口,因为王权之争,你王兄一夜之间失去了西昭王的信任,再无继承王位的机会。于是你索性改变了计策,借群狼夜袭之机,救了我一次,赢取了我信任。再之后,你领我找到了西昭王,在他死后,趁乱执掌西昭大局。”

“你的生母身份低微,西昭王向来对你们兄妹不闻不问,连弃城时都没有想过带上你,只想着让你卖命,你早已怀恨在心,借我的刀杀了他,也是不足为奇。什么为了我背叛家国?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做这些事情时,何曾真的内疚过?”

“如今西昭势大,我不得不娶你。但我早已明明白白告诉过你,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是你一意孤行。你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从前我没有爱过你,往后也不会爱你。你要是情愿顶着薛夫人的名分,在府里蹉跎终老,我也并不在意。若是哪天你想明白了,你我随时可以和离。”

听着他的话语,那溪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他说这一切的时候,如此平静,仿佛置身事外,半点波澜也没有。

她想到昨晚,那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只有她一个人独坐在房里,从深夜等到天明,薛曜却全无踪影。长久以来,她一直相信,天山之雪尚有消融的一天,只要她足够炽热,就一定能融化他的心。可是再炽热的火,又能熬过多少个冷冰冰的漫漫长夜?

“这些当初我在西昭就已知晓,看在你没有杀我的份上,一直替你隐瞒。但你不该雕那头狼给我,你逼人太甚了。”薛曜的声音已降至冰点。

原本他心中最纠结的事情就是她再歹毒,也曾为自己受了狼口之伤,但当他知道那匹狼也是她兄长豢养,计划来杀自己的工具之后,那最后的一丝仁慈也崩掉了。

“是你在逼我!”那溪哭泣着嘶吼,“我已经把我所有好东西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留在西昭!”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薛曜语气生硬,不带半分感情,“你是郡主,我休不得你,和离书你签了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已写成的信封,上面“和离书”三个大字刺得那溪睁不开眼。

“你敢跟我和离?到时候皇上会怎么惩罚薛家,你可想好了?”那溪顿时恼羞成怒。

薛曜冷笑一声,“我早就想好了,倒是你,有些事情该看清楚了,你真以为,南桑会送那么多工匠过去?”

“你动了手脚?”那溪惊愕地看向薛曜。

薛曜淡淡开口道:“那些工匠早被换掉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矿藏炸毁的消息。”

那溪心下顿时慌乱起来,她没想到薛曜竟然这般的精明。

“不,不可能,南桑皇帝不可能舍得放弃玄铁矿藏的!”

那溪越发心慌意乱,转身就要逃走,薛曜一把挡在她身前。

“想走可以,签了它。”

那溪看到眼前的和离书,惨然一笑,“除非我死!”说完拔出佩剑就向薛曜刺去,两人一阵打斗。

外头兵戈相见的声音渐大,吵醒了屋内的初月。

初月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心下一惊,不由得从榻上跌落下来。

星辰一进望月阁,便看见初月摔在地上,忙过去扶住她。

“我在哪里?我的眼睛怎么了?”初月恐慌万分。

“皇姐莫慌,你在我府上,眼睛只是暂时失明,好生休养用药,半月便可恢复。”星辰安抚道。

听说不过十天半月就能好,初月定下神来,却又想起他在父皇面前信口胡诌的那一茬,顿时恼羞成怒,作势要打。

星辰忙求饶:“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这世上若说有什么比生辰石更令父皇看中的,那也就只有皇家子嗣了。我这话一出来,也是骑虎难下,若是被识破,那就是欺君的死罪。旁的不说,高公公方才已经来试探过一回了,你可千万不能露馅。”

星辰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面张罗了起来:“我都问过大夫了,这孕妇呢,头一个就是要戒了蜜饯、改吃酸的。除此之外,胭脂水粉通通不能用,还要适时多走走,以防临盆时难产……”

初月哈哈笑起来:“打住打住!有必要如此认真吗?”

“那是自然!”星辰却是神色一肃,“父皇昏迷,太子之位空悬,不久便会在和我宁王中选出。这次我谎称你怀孕,苏贵妃人定会派人暗中试探,就算在府里,也得小心行事,若是他们找到了把柄,你,我,都会被她赶尽杀绝,明白了吗?”

初月一惊,也明白了其中要害,不由愣愣点头。星辰很是满意,又道:“很好。那接下来是称呼的问题,既然你我相爱,珠胎暗结,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管我叫什么小狗崽子之类乱七八糟的,你要尊重我,不如……”他眼珠一转,“就叫我星辰哥哥吧。”

“啊呸,小狗崽子,我才不要!”

二人笑闹了一番,初月叫嚷着口渴。星辰一看,壶已经空了,便拎起壶往外走:“我再去沏壶茶来。我刚说的那些,你且再多诵读几遍,一定要牢牢记住!”

而此刻望月阁外,薛曜和那溪打斗得不可开交。

只见薛曜夺过那溪手里的宝剑,径直刺了过去,那溪的脖颈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薛曜将剑横在她的脖子上,“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溪倔强地别过了头,“你若想摆脱我,除非让我休了你,让你滑天下之大稽。”

薛曜将剑一撤,“可以,你写吧。”

那溪大惊,她未曾料到薛曜这般果断:“南桑男子向来好名声,你都不在乎吗?”

“和离书也好,休书也罢,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张纸。”薛曜无所谓的笑了笑,“但我不希望初月因为这个受伤。做个交易吧,你写完,我放你走,兴许你还能追上我派去的工匠。”

“此话当真?”

“当然,不过能不能追上,就看你本事了。”

那溪咬着唇,心一横,一把抢过了纸笔。

星辰这一走,屋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阵,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初月只当是星辰,笑盈盈的,拉着他煞有介事的行礼:“王爷回来了?月儿等候多时了。”

星辰却一言不发,只是站着,当真是难伺候!初月笑嘻嘻地拍了拍他:“干嘛不说话?王爷交代的月儿都记得可牢了。月儿往后,就不吃蜜饯,也不用胭脂水粉了。明日你陪月儿散散步,老这么闷在房间里,若是难产可如何是好?”

“你想得倒是周全!”对方终于说话了,声音喑哑,像是怒极了从嗓子眼儿憋出来的。

糟了,怎么是薛曜?!

初月心下一紧,知道薛曜一定是误会了。

她想要解释,耳边却响起了星辰方才的交代。隔墙有耳,她不能露馅,否则就是害了星辰。况且……初月心中浮起一丝苦涩:他已经娶了那溪,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了,为何要解释?

薛曜见她一言不发,越发愤怒:“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你当真和顺王……”

初月暗暗捏紧了拳头,强自维持镇静:“我与将军夫妻情分早已尽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我与他人如何,又与你何干。”

“好一个与我何干!那个要与我私奔的徐初月死了吗?”薛曜怒气腾腾,他笃定初月同自己的心始终是系在一处的,如今却发现自己简直荒唐得可笑。

“她没死,”初月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心死了罢了。”

“你可以恨我,杀我都没有关系,为什么要作贱你自己。在薛府时我视你为珍宝,离了薛府你就视自己为贱草!”薛曜痛心疾首,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初月强撑着,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已经裂成碎片,“我就是下贱,就不劳将军提醒了,我虽为公主,却不过是仗着顺王和静妃才得以苟活,自然比不得郡主金贵,如今将军佳人入账,更应不负春宵,趁早归家才是。”

“如果你想成全我跟那溪?那为何大婚的时候还出现在我面前?你差点就让我前功尽弃,让我想不顾一切带你走!”

“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初月坚持不住了,浑身的气力尽数散失,她没想过原来人的心会这样痛过。

薛曜笑得凄凉,“是,有什么用呢?”他从怀中掏出两页纸。那是他和那溪刚刚签字画押的休书,他滑天下之大稽,成了第一个被妻子休掉的男子,可原来这一切都是徒然,“你不会在乎我为你做过些什么,更不会在乎我们还有没有以后了!”

薛曜将那两页休书皱巴巴地揉成一团,掷下地去。纸团骨碌碌地滚进了床底,没了踪影。

初月依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飘落在地上,想要蹲下来捡,却因为什么也看不见而跌倒在地。

薛曜急忙前去扶起她,“眼睛不好就不要乱动。”

初月拂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没事……方才你扔的是什么?什么以后? ”

“你不是不在乎吗?又为何惺惺作态?”薛曜隐忍着,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初月噎住,“……将军请走吧,恕初月眼盲,送不得将军了。”说完转过身去,不愿再面对薛曜,做出送客的手势。

正当初月侧过身去,薛曜正好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牙印。

初月还保持着送客的姿势,眼睛空茫的看着薛曜,“你怎么还不走?”

那一排牙印如挑衅一般亮晃晃地刺痛了薛曜,他眼睛气得通红,径直将初月扑倒在地。

初月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无奈双方体力差距悬殊,“放开我!薛将军!请你自重!”

方才和星辰一起看过的书本掉落在地,封页的唐装孕妇笑得夸张,薛曜手肘压制着初月,准确的摸到她脖子上的牙痕。

薛曜怜惜地抚着那排牙印,声音沙哑:“他这么对你的时候,你也会让他自重吗?”

初月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别过头去,而这一阵无声的沉默却被薛曜当成了默认。

薛曜俯下身,重重亲吻在原本的牙痕上,蛮横地覆盖住星辰的痕迹,初月吃痛惊呼,想逃脱却被钳制,初月挣扎着,一滴泪从薛曜的眼角悄然落下。

初月吃痛,“你放开我,放——”她拼尽全力挣扎着,却仍然死死被薛曜压在身下,好不容易逃出了桎梏,初月狠狠甩了薛曜一巴掌,“我恨你。”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希望你彻彻底底忘了我。”

初月潸然泪下,薛曜看到眼泪顿时慌了,“别哭别哭,你眼睛不想要了。”于是笨拙胡乱地去擦眼泪。

初月一把推开他,又恼又羞,“你给我滚。”

“我滚,你不哭可好?”薛曜心疼极了。

初月哽咽着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个任你欺辱的瞎子,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是我无礼,我……我……”薛曜心如针扎,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禽兽。

初月大喊,“走啊。”

薛曜纠结半晌,将披风罩在初月身上,终是离开,初月蹲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痛苦极了。

夜色薄凉,花圃边,薛曜独自饮酒,脚下的酒坛散落一地。

薛曜醉眼惺忪地看着月亮,苦笑着,“昨日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你既愿为他人妇,我又何苦再见你,何苦要记得你。”说完眼角竟滚出一滴泪来。

酒坛一抛,薛曜抽出剑来上下挥舞,花圃中本长势甚好的花草在刀光剑影下支离破碎,落入泥土。

而当剑锋刺向离人花时,薛曜顿住了。

“人心易变,草木难移,我以为你不会如此。”薛曜哽咽着,这些花花草草皆是他与初月二人种下,曾经细心呵护,以为终有一天百花齐放,如今确实这般萧落的场景。

不远处,姑母静静看着薛曜,一言不发。

望月阁内满地狼藉,一片凌乱,休书随便地散落在床边一角。

初月将敞开的衣领拉上来,紧紧裹住自己的脖颈,因双眼看不见只好凭着记忆,摸索着去找疗伤的药物。

找到了熟悉的药瓶,初月撩开头发动作迟缓地给脖子上的伤口上药,药物擦在伤口上,疼得她连连抽气。她吃痛,仰着头不让泪水掉下来,“徐初月,你不许哭,他不值得你哭。你会好起来的,眼睛会好起来,伤口也会好起来的。”

当再次上药时,不知是身上的伤口痛,还是心上的伤口痛,强忍的眼泪终是落下。

这时,星辰在外面敲门,“皇姐,皇姐我回来了。”

初月赶紧胡乱地擦掉眼泪用头发遮盖住脖子上的伤口,她不能让星辰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你等等,我好了你再进来。”慌忙之中,药瓶打翻在地。

星辰在门外听到声响,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拍门:“你怎么了?出事儿了吗?”

初月蹲下身摸索着去收拾药瓶,却在慌乱中将休书踢到了床底下。

星辰生怕初月出事,径直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碎裂的陶瓷药罐,连忙蹲下抓住初月的手,“别动,会伤到手的……皇姐你,你怎么哭了?不行,我去叫大夫。”

初月勉强笑着,“没事的,方才上药疼的,下次不会了。”

星辰看了看四周,察觉到一丝异样,突然站起来,“是他来过吗?”

初月急忙拉住他,劝慰道:“他不会来了,非常时期,耳目众多,不要节外生枝。”

星辰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你可以真正的依赖我。 ”

一种被人看穿的窘迫油然而起,初月心生愧疚,“从小到大,我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

“傻皇姐,从小到大,你总是撞得头破血流都不肯服软,不肯摇尾乞怜,没本事却还老替我打架挨揍。如今,你就是我的勇气。”星辰知道初月心中不快,轻拍她的肩膀,“所以请你留在我身边,放心大胆的做个废人吧。”

初月被逗笑了,感动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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