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丹心两难全（2）

母亲哭累了，眼角还挂着泪痕，躺在走廊的椅子上睡着了。

周向希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母亲的身上，来到楼梯间里，拨通了柳学部的电话。

“喂！”那边传来柳学部似乎有些忙碌的声音。

周向希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没有说话。

柳学部似乎感觉到了周向希的异样，给身边的同事说有事，便拿着手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又问，“周向希，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忙吗？问你个事儿。”周向希终于开口了。

“不忙，什么事儿，你说。”

周向希把家里发生的事情简单地给柳学部说了一遍，也说了方才和主治大夫聊的内容。

“我该怎么办？”周向希问。

他觉得柳学部是专业的大夫，这件事情，他想听听柳学部的意见。

柳学部听了之后略微思忖了一下，问，“你父亲今年多大岁数了？”

“57。”

“有没有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之类的病症？”

“以前是没有的，这几年我由于疏忽，一直没有关注过父亲的身体，具体有没有，还不知道。”

“回头做一下全面的检查。”柳学部说，“检查完如果没有这些病症的话，我建议还是做手术比较好。一来你父亲的年纪来说，不算很大。手术是有风险，但他的身体如果硬朗的话，还是能承受得住。二来，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以后肯定是没办法行走了，就算瘫痪无疑了。但如果做手术，虽然不能恢复如初，至少以后的生活、行动不会受太大的影响，是可以自理的。”

“恩！明白了。”

柳学部又略微思忖了一下，心底里一直担心的一个问题还是问出了口，“手术费够吗？”

“这几年我和弟弟上学，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积蓄了。但如果做手术，跟亲戚朋友借一些的话，还是能借到手的。”

“恩，那就好！你先好好处理家里的事情，照顾家里人。”

“好！”

挂掉电话之后，周向希又去了主治大夫的办公室，商量动手术的事情。主治大夫预估手术费和住院费下来，大概需要两万。

周向希没有给母亲说。

他自己手上有一些积蓄，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做兼职，还有这几个月上班积攒的存蓄，但没有多少，和手术费的数字比起来，远远不够。

于是他给家里的几个亲戚打了电话。一听到他父亲干活的时候从架子上摔下来，不少人都在骂他不孝顺，毕业了都不知道回家，不知道陪在父母的身边，让父母年纪大了还出去干重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许多人只会指责别人的不是，但从来看不到别人的难处。一提到借钱的事情，却又避而不提了，找各种理由推脱。所以几个电话下来，也没有借到多少钱。

两方钱加起来，刚够一万，还差一万块钱。

正在周向希发愁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微信的信息忽然响了。

周向希打开微信，是柳学部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消息给他转了一万六千元钱。

第二条消息表示说明：这是我和郑绩凑的钱，各自凑了八千块，你先拿去急用，如果做手术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周向希的心底里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认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竟然会这样帮他。

但他还是觉得，这个钱他不能收，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柳学部和郑绩都不容易。

于是他回复：谢谢好兄弟，但是这个钱我不能收。

柳学部：手术的费用够吗？

周向希没有回答，柳学部又发了一条消息：既然说了是好兄弟，就不要推脱了。我们两个人能用到钱的地方也很少，这些钱在卡里存着也是存着。你拿去应急，算是我们对伯父的一点心意。

周向希的内心十分感动。

如果不收柳学部和郑绩的钱，他就得再去跟亲戚们借了，但是瞧着之前的状况，能不能借到，还不一定。即便借到了，估计也得挨不少训斥。于是周向希接受了柳学部和郑绩的帮忙。

收了钱之后，他又给郑绩发消息致谢。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回去的时候，周向希去了一趟医院的食堂，给父母带了晚饭。

父亲已经醒了，看到周向希的时候，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

他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向希擦掉父亲眼角的泪水，安慰他说，“别担心，有儿子在呢！”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父亲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瞬间夺眶而出。

“儿子，是爸没用！爸爸又给你添麻烦了。”

“爸你说的是哪里的话？千万别这么说。是儿子不孝，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父亲的嘴角抽搐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一直望着周向希，母亲站在一旁，一直在抹眼泪。一家子人惹得同病房另外一个床位上的病人也抹起了眼泪。

周向希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的脆弱，擦了擦父亲眼眶里的泪水，也擦了擦母亲的脸。

“吃饭吧！爸，妈我给你们从食堂里带了馄饨。他们说，医院的这个馄饨特别好吃。”

说着，将馄饨分成了两份，一份拿给了母亲。

“你先吃吧！我喂你爸吃。你爸吃完了我再吃。”

“没事，我不饿。等会自己去食堂吃就行。你先吃饭，我给爸喂饭。”

母亲一向很疼周向希，坚决不愿意吃，周向希劝了好半晌，母亲才答应。

周向希坐病床旁边，很细心地将馄饨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给父亲吃。

这是他第一次给父亲喂饭，也是第一次，和父亲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在他的记忆当中，父亲对他一向十分严厉，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亲近过，也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过父亲。

这些年，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脸上多了许多深深的沟壑，头发也花白了，面容没有他爱贪玩，调皮那几年的严肃和严厉了。

他……好像真的老了。真的需要他在身边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