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暴风雨（3）

产妇、大夫和护士进入帐篷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孩子一直没有生下来。

刚开始阿旺着急地在帐篷外面转来转去，到后来便直接坐在了雨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帐篷的门帘，表情呆滞。

只要大夫或者护士从里边出来，他就立马起身冲上去，询问自己媳妇怎么样了。

大夫非常理解他焦急的情绪，每次都会安慰他，她们正在努力。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多个小时了，孩子依旧没有生下来。

此时不仅阿旺一人心急如焚，就连梁玉熙、徐超、旦增昂智、郑绩、柳学部及救援人员和村民们都是百感交集。

多吉乡长说，“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安排一辆车，把产妇拉到乡里的医院吧！那里虽然条件也很简陋，设备也很老旧了，但也可以试试啊！”

旦增昂智说，“出不去，村子到乡里唯一的路被泥石流封死了，根本出不去。不然早在昨天梁主任就安排了。”

“那怎么办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媳妇生的时候，也没用这么长时间啊！”

“再等等吧！”有人说。

梁玉熙刚好和几个救援人员抬着刚从废墟下面挖出来的伤员过来，问旦增昂智，“还没有生下来？”

“是啊！”

梁玉熙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雨虽然比昨天小了不少，但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旦增昂智问，“梁主任，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失踪的村民差不多全找出来了，还剩十几个。”接着，梁玉熙说，“刚才阿贡书记打来电话了，电话那头祁书记和青山县长都在，他们原本要来夏拉村，但是来村里的唯一一条路被泥石流封住了，他们被堵在了半路上。三位领导非常关心我们这边的情况，说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位群众。”说着，梁玉熙的双眸之中有晶莹液体的光芒在闪烁，“昂智啊，这个产妇就交给你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们必须要救的群众啊！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在废墟里挖了二十多个小时了，无一死亡。剩下的那十几个到现在也还有生命体征，不能让这对母子成为例外啊！”

旦增昂智听着这话，心头猛然一酸，他说，“请三位领导们放心，也请梁主任放心。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但是说到后半句话，旦增昂智自己的底气都不足了。

从医几十年，他再清楚不过，孕妇接近二十个小时都还未顺利生产，八成是要难产了。如果这种情况在医疗设备相对齐全的县医院还好，但是眼下这种情形，他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作为医生的天职，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不希望产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事。

“剖腹产可以吗？”梁玉熙问。

旦增昂智的眼底带着些无力的死灰，缓缓摇头，“刚才我和接生的大夫也商量了此事，条件不允许啊！不可控因素太多，在这种医疗条件下，一旦产妇宫腔或者胎儿被感染，又或者孕妇失血过多，我们根本没有医疗条件控制，届时会更危险。”

梁玉熙一脸的无力。

远处的阿旺似乎从两人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什么，冲过来朝着旦增昂智跪了下去，“昂智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和孩子，求求你……求求你。”

阿旺还没有跪到地上的时候，就被旦增昂智和梁玉熙给拽住了。

阿旺如同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着旦增昂智和梁玉熙的手臂，“梁主任，昂智大夫，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和孩子，我阿爸和阿妈已经不在世上了，我媳妇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们。”说着，眼泪混着雨水流了满脸。

梁玉熙实在看不下去了，“小伙子，你先别哭，你先起来，我们会尽力想办法，我们尽力想办法。”

接生的大夫从帐篷里出来了，挫败地望着旦增昂智。旦增昂智走了过去，那大夫附在旦增昂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旦增昂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阿旺很敏锐地从两人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异样，扑过去又抓住那产科大夫的手臂，“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除了求，阿旺此时已经说不出别的语言了。

产科大夫安慰阿旺说，“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说完，看了一眼旦增昂智，“旦增主任，你尽快想办法啊！”然后进了帐篷。

阿旺被两名志愿者拉到一边安慰。旦增昂智走到梁玉熙的面前。

“怎么了？”梁玉熙问。

虽然早已经知道答案，但是真的从旦增昂智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梁玉熙瞬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产妇滞产，胎儿的胎位可能不太正。”

“偏的多吗？”

“不知道！”旦增昂智缓缓摇头，“没有B超仪器，看不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梁玉熙无力地蹲在了地上，细雨不断地打在他的脸上。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如何给县长和书记他们交代？如何向夏拉村的群众交代啊？”声音不大，很低沉。

旦增昂智也无力地扶着额头，一脸的苦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多一分，多一秒，里边的产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忽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柳学智走到了旦增昂智的身边，“主任，要不让我试试吧！”

“你？”旦增昂智拿开附在脸上的手，望着柳学部。渐渐地，脸上苦恼的表情不再，逐渐升起了希望。

“胎位不正，要是偏得不是很多，中医针灸和按摩穴位可以解决。滞产情况，针灸的办法也有很好的疗效。”

“真的？”梁玉超和旦增昂智齐齐开口。

“恩！”柳学部点头，“但是具体怎么做，针灸有没有用，还是要具体见了产妇的情况才知道。

“好好好，那你赶紧进去试试。”梁玉熙说。

但是，旦增昂智又犯难了，“可是……这会儿哪里去找针灸用的针啊？”

一般像夏拉村这种藏族村子，几乎没有中医，平常的村子小诊所根本不可能用到针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