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晚餐

夜晚的城市上空是一片深蓝，隐约可见的浮云缓缓流动，仿佛一只隐藏在天空不可预知的巨兽。

天幕下的霖市，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更显绚丽多彩。

在春风巷小道的两旁热闹非凡，不少小吃摊都摆到了路边，老板们大声地吆喝着，食物的香气直钻人鼻腔。

沿着巷子道路两边种植的梧桐树，叶子都掉光了，在寒风中颤抖。

童俏背着一个硕大的宽带双肩书包，单薄的身子被沉重的书包压得不再笔直，低头快步走在树影下，好像生怕被熟人瞧见。

梁晨一直紧随其后，低喊：“童俏，俏俏！”

女孩终于忍不住，站定，回头：“谁让你多事？你跟着我干嘛，要不是你去找我爸爸说补课的事，根本不会引发这些！”

“我……对不起！”梁晨真诚地解释：“你奶奶说你成绩下降了，我只是担心……”

“你是我什么人呀？凭什么担心我？我的爸爸、妈妈都不担心我，你干嘛担心我？”她生气地道：“你知道自己的担心有多多余么？你害得我爸和后妈吵架，罗美薇跑回家里来闹，说我们不知好歹，每个月拿了生活费还想要更多！童晓更是借着这个理由找我麻烦，她在学校里孤立我、欺负我，放了学找我麻烦。可我只想简简单单和奶奶过自己的日子，哪怕考不上一个好大学也没有关系，只要能靠自己的力量自力更生，养活奶奶。也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牵扯！可你为什么要给她们机会！让她们能够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来伤害我们！”

她声嘶力竭地吼完，再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哭声引来路人的侧目，有人认出了这正是童华生家的大女儿，也有人认出了他这个社区办事员。

他急得束手无策，只能蹲下，哀声讨饶：“对不起，俏俏，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原本只是想说服你爸爸送你去补习的。可我真没想到你家的情况……对不起！对不起！”

童俏哭够了，抬起朦胧的泪眼，哽咽着说：“算了，我不怪你了，奶奶说，你也是好心，你是关心我的，才会去找我爸说。只是……”她再说不下去。

父亲的冷漠和疏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只怕这辈子都难忘！

梁晨瞧她，白皙光洁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一双微翘起的大眼睛宛如深潭，似能看到对方心灵。

他有点不敢直视这双眼，微一低头，伸手为她抹一把泪，道：“不哭了，今天是平安夜，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想回家。”她站起，礼貌地朝他一点头，准备离开。

梁晨又追上，道：“就当陪我吧，我本来约了人吃饭的，正巧碰到你这事。今天是平安夜，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你就当陪我一起吧。”

“我不饿。”三字出口的同时，她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阵咕噜叫，她不禁伸手揉了揉痉挛得有点疼痛的胃。

“走吧。”梁晨推她肩膀一把，“在王府花园那边，就有一家麦当劳。”

他说的地方离春风巷有点远，走路大约需一刻钟，估计是考虑熟人不会太多。

童俏为他的细心点赞，默默跟在他身后。的确，现在她的模样回家，奶奶看到肯定又要去找爸爸吵架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麦当劳餐厅，里面人流拥挤，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来这里的孩子多，早知道该选个安静点的餐厅。

不过来都来了，他领着童俏找了个角落里的双人座，安排她坐下，问：“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童俏望一眼前方的餐品牌，眨眨眼：“都可以。”

她没有来吃过，只记得小时候，每每看到妹妹拿着汉堡可乐，在她面前炫耀似的说：“真好吃，是爸爸妈妈给我买的。”

她只有咽口水的份。

后来有一次儿童节，童华生都打算带了两个女儿一起来吃，罗美薇知道后，斥：“俏俏都当姐姐了，吃什么吃？家里这么剩饭剩菜吃不完，花那个冤枉钱干啥？走，晓晓，我们吃麦当劳去！”

那一家三口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临离开时，她看到父亲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可只一瞬，他就欢快地举起了童晓，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骑高马，并大声说：“晓晓一会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那个下午，她是在泪水中渡过的，倒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上，哭得都要肝肠寸断。

奶奶看不下去，说要带她去吃。她哭着摇头拒绝，她伤心的不是一份食物，而是在父亲心里她可有可无……

从那以后，每次路过麦当劳，她都会步伐匆匆地走过，一眼都不愿去看，就像想翻过一篇可耻的篇章……

然而今天，梁晨提议带她来吃麦当劳时，她心动了。她想做个坚强的女孩，勇敢地面对过去！

梁晨给自己点了一份麦辣鸡腿堡、一个大份薯条，一杯可乐，看到儿童套餐有一个HelloKitty的发条玩具送，他想她应该会喜欢，就点了一份鸡块加橙子和小薯条的套餐，玩具选了一个穿粉色裙子的Kitty猫。最后加了一份鸡翅和一个板烧鸡腿堡。

他端着餐盘走过去时，她正将头压得低低的，明显是怕脸上的伤被人瞧见。

梁晨放下餐盘，指着后边不远处的洗手间，道：“你过去洗下手吧。”

“哦，”她点头，将书包放靠椅上，过去洗手间。

干净的洗手台上摆放了消毒洗手液，她按一下，将泡沫搓得满手。

硕大明亮的镜子里，她头发凌乱，脸上好几块污渍。她用水清洗了脸，然后又用纸巾擦干，再将头发打理整齐。

这样，镜子里的女孩，除了身上脏点，眉骨处微有淤青，嘴角破了点皮，其他看起来还不错！晚上回去只要不开灯，明天早晨早点出门，奶奶应该发现不了的。

她的心稍稍安定了点，走出去，梁晨即在座位上朝她招手。

他把吃的一样样摆她面前，然后拿起那个穿粉色裙子的HelloKitty，满上发条，往桌上一放。

HelloKitty一摇一摆地抖动着走向童俏。

梁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圣诞快乐！”

圣诞节歌曲在店内循环播放，轰得人头昏脑涨。

身边都是各种带小孩的家庭，以及正在热恋中的情侣。

童俏看着已至自己眼前停住的Kitty猫小玩具，又看看梁晨如春风满和煦的笑脸，一阵暖意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