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画比赛（二）

第一轮比赛结束，牛力取得胜利，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

而他的作品，一副层次分明的蓝天白云草原图，也得到了现在观众一致认可。

渐变绿的青草地上，一只只绵羊甚是可爱。

“儿童组第一名，牛力。”

牛力兴奋得站起来，梁晨握住他手高高举起，享受胜利的喜悦。

或许还从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牛力有点紧张，身体抖动比之前还要厉害。

梁晨低声鼓励他：“大力，你刚刚做得很棒，等会决赛时，只要保持，一定能赢！”

牛力努力地睁着睁得不那么开的眼，用力点头。

随后几轮比赛，又选出九位选手，加上儿童组三人，一共十二人进行决赛。

杨云曦给每个人发一张更具挑战的图，喊：“开始。”所有人即飞快地拆开材料表，进行贴钻。

和儿童组比赛不同，成年人的速度更快速，牛力明显比不上他们。他慢手慢脚拆开材料表后，人家早开始点胶了。等他贴完一行，人家贴完三四行了。

梁晨有点为牛力焦急，杨云曦看到，却悄声劝慰：“其实他贴得更细致，慢工出细活。”

梁晨再细看，一对比，果然他做出的东西更精致，心里也略感宽慰。

忽，他目光扫过人群，在一张张望向赛区的面孔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衰老、憔悴、黑得看不清肤色，是牛锡民！

只见他今天还换了身干净衣服，隐在人群里，目光紧盯牛力。当看到儿子因慌张而用点钻笔点不上钻时，他的眼神无比焦急……

梁晨想要走过去和他聊两句时，正好时间到，杨云曦宣布：“比赛结束！”

观众们开始给作品投票。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商场里发的投票券，写上支持者号码投入，还可以参与抽奖。

也不知道是今天牛力几次急得出汗的精神感动了他们，还是他做出的画真的很精致，几乎大部分人都把票投给了他。

还有一些婆婆奶奶说：“大力呀，真不错！就是要干正事，不能老在社区捣蛋。”

牛力傻乎乎笑着，似懂非懂，只是不住地点头。

当杨云曦宣布一等奖获得者是牛力时，梁晨猛地握住他的手举起，大家一起为他鼓起掌来。

梁晨看到人群里，牛锡民眼眶中似闪现泪花。他刚想走过去，对方依然转身，拖着残疾的腿离开。

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充满了落寞。

比赛顺利落幕，商场和社区两边都很高兴。商场拉动了客流，靠里的商铺还进行了一波宣传。特别是杨云曦的手工坊，卖出了不少商品，还有一些人报了她的手工班。

杨云曦邀请牛力来手工坊上班，让他每天下午和周末全天在手工坊里教孩子们做钻石贴画。给他开了固定的保底工资，还有卖货提成。凡是由他卖出的商品，都可以抽百分之十五的提成。这是相当高的！

在现在帮忙拍活动照的林瑜打趣：“牛力，你这可是遇到一个好老板了，要好好干呀！”

“嗯！”牛力点头：“我要……好好做事，证明自己。”

梁晨笑着拍拍他后背，带他一起整理现场。

等到事情完结，杨云曦朝社区几人道：“今天真太谢谢你们社区了，帮我宣传了店铺，还让我请到了一名有耐性的好员工。要不然我请大家吃个便饭吧？就在春风巷上坡的味道收割机吧，那儿的驴肉特别好吃，主打农家菜。”

梁晨正和牛保国一起搬桌子，头都没回，道：“不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牛保国眼珠子在两人之间一转，即明白过来，嘿嘿笑道：“我们这拖家带口都急着回家，你们年轻人自己去吧。小梁，你晚上没安排吧？”

他瞧出了杨云曦对梁晨有意，特意推上坡。

梁晨似全然不知，答：“我真没空，一会我要送牛力回家，正好和牛锡民谈谈。牛哥，你知道的，赵主任把这事交代我负责了，我也急着早点交差。”

牛保国对杨云曦做出个无奈的表情，意思是自己尽力了。

等分别时，杨云曦对梁晨说：“梁哥，你今天没空就算了，不过下次可不能再拒绝咯。我很快就要搬过来同心花园住了，到时候请你到我家玩。”

梁晨一怔，随口答了句：“再说。”即拿上奖品，领着牛力走向茫茫夜色中的老房区。

春风巷一条正巷，老区和新区分立两端。新区在上坡，老区在下坡。梁晨和牛力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力，你今天高兴么？”

“高兴。”

“为什么？”

“我开心，能做……做事，大家都夸我……”

“……”

回到味道呛鼻的老牛家，牛锡明正坐在乱糟糟的床沿边上吧嗒吧嗒抽烟，一股浓浓的白烟从他鼻腔冒出，呛得牛力直咳嗽。

“爸，爸，不要抽烟，咳……咳。”

牛锡民再吐一个烟圈，两个指头熟练地将烟掐灭，抬头看向梁晨。

“牛叔，”梁晨喊了声，他知道牛锡民内心肯定是不平静的。

“你刚刚看到大力的表现了吧，喏，这是他一等奖的奖品。”他说着，把手里抱着的一台电饭锅给放到了桌上，继续道：“他今天下午的表现让大家都很吃惊，所有人都以为大力只能靠你养活，可是今天秀秀手工坊的杨老板决定聘用他。他有工作了，可以养活自己了。”

牛力忽然兴奋地抱住他，喊：“爸，爸，有人，请我，我能赚，赚钱，养自己，养你……”

牛锡民混浊的眼里闪出一抹泪花，终于，他布满沟壑的脸色洋溢出笑容，感慨地抚着儿子的头，道：“大力呀，你要感谢梁晨哥哥，感谢社区，是他们……他们给了你新的生活……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大力……大力是个有用的人！”

言毕，他再忍不住，抱住儿子痛哭流涕。

三十年了，他一直极力地麻痹自己，想要让自己活得糊涂点，好不至于那么难过。他不是没有想过儿子的未来，可对于一个弱智的孩子而言，只有多给他存钱，才能保障他今后的生活吧。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社区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大力能够掌握养活自己的能力是多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