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个春节（2）

日头渐渐地西沉，村口大柳树干枯的枝干在风中不断地摇曳，人们的心情也如同天气般变得不好。

“大家伙，这都快过年了，咋没有一个娃娃回来啊？”

“是啊，会不会真的同李二狗说的那样...”

“呸！呸！呸！快过年了瞎说什么呢？”

众人都觉得晦气，纷纷地跺了跺脚回家，回家的滋味也不是太好受。电视里播放的都是春节的喜庆节目，《常回家看看》又成了电视台的宠儿。

刘老六独自喝着闷酒，他不知道侄子刘顺什么时候能够到家，一个月前他跟老家通过电话，说今年过年一定回家，让家里人不断挂念。

刘老六摸出手机想要给侄子打电话，却被李秀娥拦下，说不定孩子正在路上，骑着摩托车再接电话，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没地方后悔。

“是啊，算着天数也应该到家了，秀娥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别瞎嘟囔了，全村外出的不是没有一个人回家吗？你呀吃完了赶紧上床睡觉，被窝里暖和。”

李秀娥钻进了被窝。农村的冬天就是这么没趣，很早就熄灯了。虽然有电视可以娱乐，但是电视内的节目却很让人伤感，早知道这样再穷也不同意孩子外出打工。

千金难买早知道，王大满此刻也是很后悔，没啥事去跟步老三攀比什么？这可倒好王志一怒之下外出打工，今年还回家过年都没有个准信。

人到了一定年纪最受不了的就是孤独，都期望儿女能够凑到跟前。可是人还要吃饭，有的时候生活都是在做选择题，无论选择哪一个选项，都觉得另一个可能适合自己，若是真的选择了，还不如最初的那一个。

王大满看着屋外，西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啸声中充满了肃杀之气，而这就是冬天的味道。

“这个点了，应该停车休息了，在路上的话那可真是遭罪啊！”王大满握着手机踟蹰不前，暗自安慰道：“再过一个小时，不，再过半个小时就跟王志通个电话。万一这小子接了电话呢？”

他盯着手机、抬头望着钟表，这或许就是一个老父亲的倔强，男人之间处理事情总是为了一个面子，到老来觉得这又何必呢？

电话接通了，电话两头都很沉默，那边传来一声“爹”，瞬间就让电话这头心暖了。

王大满多年养成的习惯是命令，此刻仍旧命令式的问话，不过语气倒是没有那么强硬，而是变成了问句。

“王志，今年过年还回家吗？”

“爸，回去呢？现在驻车休息呢，赶天明就能赶到家！”

“哦，注意休息，多穿点哈，别冻坏了...”

父爱如山不是一动不动而是风雪中的向导，给了王志无比的温暖，无论走多远，他都不会去说我想你，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有跟你说过一句：“我爱你”。反之，亦然。

王志跟随着返乡大军在告诉公路上穿梭，在恶劣的天气都不能阻挡游子归乡之路，但是归乡之路似乎不是很顺利。

“丫的，前面出了事故，大家小心，排成一字，紧紧跟着。”带头的人是徐峰，这群外出打工的领头人，和王志一个村，为人很是仗义。

这种天气很容易出事故，尤其是天这么黑，徐峰的心里也没有底：“继续走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不走，天明之前赶不回去家不说，这会儿让这群人往哪驻足休息？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还会原先的涵洞。”

大雪弥漫，北风怒吼，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远方，警灯鸣笛，像是这暴风雪夜最美的风景。警车不断的开进，他们开始处理事故，这只是一处小的碰撞，所幸没有人身伤亡事故。

当他把灯光打远的时候，惊呆了！一排摩托车有序的排列着，多年从警的秦鸣判断这不是坏人，而是一群回家的“农民工”兄弟。

“嗨！天太冷了，这是到哪啊？”

“S县满仓镇道口村！”徐峰答到。

“不好走了，前面大雪封路，你们无法骑行了。”秦鸣紧接着说道：“要不你们跟我回对上，至少有口热水喝！”

徐峰看着身后的打工人，大家一个村子的，说道：“我知道大家急着回家，现在这个天气大家也看到了，所以大家伙跟着警察找个地方住下来，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赶路，天黑前一定可以到家。”

“中，徐峰哥咋说，俺就咋干！”王志说道。

“瞧你那个出息样，你能有你爹一半的气概那也不至于听命于人。”

说话的是刘顺，他总是看不惯王志，一个新来的大家都很照顾，八成是看在他爹王大满的面子上。

“好了，都啥时候了还这么不团结，我看就这么定了，休息一晚上，大家趁机跟家里说声，报个平安。”徐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保证平安把大家带回家。”

高速交警的值班室并不大，秦鸣多次申请增加留置室，如今正好碰上了用场。被十几个汉子的装备挤得满满的，道口村的村民横七竖八的躺着坐着，这天在外面赶路，可真是遭罪。

“渴了的话，那边有热水！”

秦鸣说完就坐在电脑前浏览视频，他几天前关注到一个叫“潘神农场”的UP主，没有任何的解说都是小麦的视频。从播种到灌溉到灭虫到生长，这让他产生了兴趣，每天看这些小麦视频虽然无趣，倒也觉得新鲜。

秦鸣回首一看，徐峰为首的这群汉子正在蘸着热水肯满头。馒头的碎渣掉在地上，这满头得有多硬啊，几个人又从地上捡起满头渣，放在了水杯里，不舍得一丁点浪费。

“这里有泡面，你们吃这个吧？”秦鸣于心不忍，拿出了自己的藏货。

徐峰几人到不好意思，刘顺起身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泡面的香味传来，这倒几个吃不下馒头了。王志喃喃地说道：“警察叔叔，我能吃吗？”

“能，大家伙拿着吃，暖暖身子”秦鸣给大家分了一包泡面，将大家伙的馒头想要丢掉，却被王志大声制止了。

“警察叔叔，这馒头不能丢。”

“为啥呢？这都没法吃了！”

王志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起步辉当初说过的话，“这是粮食，丢不得！咱们要保护粮食，维护国家的粮食安全政策。”

“粮食安全？”秦鸣若有所思的问道。

“警察叔叔，你别听王志瞎说，他以前浪费的可多了，他爹是村长，村里的东西他都是可劲的造。”刘顺总是同王志作对，这一次也不放过，不免借机讽刺。

“那是以前，谁还没有个以前？”王志也急了：“这不是我说的，是步辉说的？”

“步辉是谁？是你胡编的吧，倒是有个步辉，但是人家读大学了，能跟你有交集！”刘顺讥笑道。

王志懒得跟刘顺辩解，他把馒头手了起来，说道：“回家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