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

思考，落笔，一气呵成。

唐宛央下笔如有神，丝毫没有停顿，惹得当场的监正都不由侧目。

同考场的唐念清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心道真是装模作样，等校考结果出来，找地方哭去吧！

她弯起唇角，也在纸上小心翼翼地写下答案。

时辰很快过去，监正将最后一张试卷密封好，细细叮嘱一番后，便离开了。

剩下的，只等最后若有校考科目考完后，放榜时候，方知结果如何。

唐宛央刚走出了稷下学宫，就被唐念清叫住。

她眼神奇异地盯着唐宛央，问道：“大姐姐，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唐宛央淡淡地道。

“大姐姐不必勉强，”唐念清心中认定她是嘴上逞强，止不住眼角的笑意道，“此次试题颇有难度，大姐姐必定已经绞尽脑汁，精疲力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得好。”

唐宛央道：“也好。”

见她并无生气,也没有惊慌的疲态，唐念清有些不悦,不过转瞬一想,大约觉得唐宛央是在强颜欢笑,便又高兴起来。

薛薇站在门口,她这一番考试下来自觉不错,只看着唐宛央挑衅的笑道:“唐大小姐，莫要忘记你我的赌约,放榜那日,咱们都要在稷下学宫门口来,可别到时候以推托之词不肯来,那时候,可算是言而无信,必遭人耻笑。”

“彼此彼此。”唐宛央仍是波澜不惊。

薛薇冷哼一声，道：“那我就祝唐大小姐荣获佳绩，不负众望。”

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谁都知道，“众望所归”的人，定然不是她唐宛央。

唐宛央不甚在意，只展眉一笑：“但愿借薛小姐吉言。”

她看也不看薛薇，从她身边走过去，唐念清破天荒地站在马车前等着她，面上一副为嫡姐担忧的模样，眼神深处却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唐宛央看了一眼，心中摇头。

如今还未及笄的唐念清，远没有后来的心机和城府。虽然已经在刻意伪装，可仍能流露出几丝蛛丝马迹来。

前生，她怎么就会输给这样一个人，被她们母女耍得团团转？

唐宛央对着唐念清微微点头，就和白雪上了马车。

马车往着唐府的方向而去，一路烟尘。消息也随着风，飘进了大家小巷。

——

不久，安国公府次子之女薛薇和丞相府嫡女唐宛央的这个赌约,在整个上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浪。就连最偏僻的巷子里,最简陋的小酒馆,但凡有人议论近来的新鲜事,都会有人拿此事津津乐道。

大大小小的赌坊甚至开始设赌,无论老少,总要买上一波。

锦绣楼二楼，靠街的一间雅间里，几个华服少年围桌而坐。

看着对面赌坊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其中一个少年便道：“这赌约甚是新鲜，引得人前赴后继。”

另一个红衣少年，摇头晃脑地道：“我听闻，这些人都跟疯了似的，全堵薛二小姐赢，竟是无一人押在唐大小姐身上。”

“毕竟谁都知道，唐大小姐虽是丞相嫡女，却在庵堂里待了两年，错过了最佳的就学时间。薛薇可是日日在安国公府的家学里跟着老师，这怎么比得过。”席间一人插嘴道。

“啧，这也太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了，阿右，这就替我拿一百两去押唐大小姐赢。”红衣少年道。

最开始说话的，节度使嫡子李诚右不由咧嘴一笑：“说得好像你很仗义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先前已经花了两百两银子在薛薇身上，装模作样。”

被戳中心事，谢子安讪讪一笑：“阿右你怎么把我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你是老鼠成了精吗？”

李诚右没理他，抬眼看向了席间最安静的青衣少年，问道：“世子爷以为如何？”

薛敏之抬起眼，语气清冷地道：“没兴趣。”

李诚右心道，这安国公世子多年未曾回京，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脾气，只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倒是谢子安天不怕地不怕，吊儿郎当地道：“这唐大小姐和薛二小姐倒也真是敢赌，这要是输了，啧啧啧，上京城里哪家还敢娶？不过……”

他眉梢一挑，勾起一抹邪笑：“我今日也有幸一睹唐大小姐的芳容，不是我说，长得可真有滋味。便是她输了，我也愿意娶她为妾，有那样的美人日日陪伴，岂不……”

“砰！”

他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一个白玉酒杯砸了个正着。

始作俑者薛敏之只是看着他，丝毫没有半点愧意，毫无诚意地道：“不好意思，手滑。”

这再怎么滑也不至于把酒杯砸到对桌的人头上吧，分明是故意的！

众人看破不说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谢子安差点破口大骂，好在李诚右及时拉住他，小声劝道：“他是安国公世子，皇上亲侄，惹不起，惹不起。”

谢子安额头的青筋跳了几跳，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世子不必介怀。”

而薛敏之也确实没有介怀，他对身边的侍卫道：“停宴，到钱庄里取一万两银子，去上京城最大的赌坊里去。”

众人一时神色复杂，刚才不是还说没兴趣吗？

只听薛敏之道：“买唐大小姐赢。”

……

……

外面是怎么闹得沸沸扬扬的，唐宛央并不知道。不过很快，她就要面临唐府里的风波了。

她一番举动，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背后的整个唐府的声誉。

荣丰堂中，唐老夫人眼神沉沉地看着唐宛央，缓声问道：“宛丫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老夫人莫生气，”萧怜秋道，“宛儿年纪小，一时冲动情有可原。”

“冲动？”唐老夫人冷笑，神色间颇为失望，“这是一时冲动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原本看见这个两年未见的孙女似乎改变了许多，她心里也挺高兴，毕竟都是她唐家的女儿。

可现在来看，根本和以前还是没有半点差别！

“祖母消气，”唐念清毫不犹豫地选择再加一把火，“说不定大姐姐是成竹在胸才会提出这样的赌约呢。”